周海淀站在楼下，习惯性地抬头望了见自家窗口，却不经意地发现楼下的房间亮起了灯光。
她，回北京了。
可是，回来了又如何呢？
他叹了口气，准备进楼道的时候手机响了，他有点不想接，但还是按了接通键。
周海涵的声音很大，想必是气急了：“周！海！淀！你怎么又逃出医院了？你不知道你身体没好吗？”
“没那么邪乎，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还不清楚？再说前两天我不是也回家了嘛。”周海淀是偷着从医院溜出来的，就想在家呆两天松乏松乏。
“那是因为过年，大年三十总不能也让你在病房里自己守岁玩儿吧？”海涵很坚持，“你是不是回你自己那个小家了？我过去接你回来。”
说完，她也不管周海淀的反应，就直接挂了电话。
看来她这是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了，周海淀头痛地叹气，手机却又响了，他接起来哭笑不得地说：“小祖宗，我保证在家乖乖等你来！”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周海淀这才觉出不对来，再一看电话号，才知道是谁。
“不好意思，我以为是我妹妹的电话。……呵呵，不是，不是她，真的！……你到了？还顺利吗？……好，你也保重。……再见。”
周海涵极少来她哥周海淀这儿，一进屋边换鞋边抱怨他：“你这楼可真不好找，每次都七拐八拐的，还都长得差不多，害我找白天。”
“你自己路痴，还怪别的。”周海淀斜躺在沙发上，眼睛都没离开电视，“再说了，这样住着才安全，要是碰上一个像你这样路痴的人，想跟踪我都跟踪不成。”
海涵坐在他脚边的沙发上，“你还动这心思干嘛，还是等休假结束后换岗吧，大伯说的对，你这活太危险了，你要是再来这么一回，我们全家人的神经都要崩溃了。”
海淀没回话，更深地蜷了一下。
“你看，你又这样……”海涵换到离他头近的那个单人沙发坐下，“你今天从医院跑出来，是不是就是因为你们局里让你停职？”
周海淀刚要张口说话，海涵就又打断他：“别和我说不是，我还不清楚你嘛，没跑儿！”
“换了你，你也接受不了。”海淀只得承认自己在闹情绪。
“换了我，我肯定乐颠乐颠地就该休假休假、该养病养病、该换岗换岗。”海涵最善于戳海淀的痛处了，“你想通过自己这样苦哈哈的，表达什么、证明什么呢？还是你就是想和大伯对着干？哥，我觉得你不是这么看不清自己的人呀？！”
“我就是烦，想出来清静清静。”周海淀坐了起来说：“是，我当初一门心地留在局里做这个队长，一开始确实是因为不愿意任由我爸安排，不想让别人决定我的人生。但后来我觉得这样的工作和生活让我很充实，我过得很开心，它让我活着还有点寄托，海涵，你懂吗？现在这样，头儿说不让我干了，就不让我干了，我感觉像是被自己人捅了一刀，就是那种，那种被背叛的感觉。我明明是为了大家好，可是所有人都不买账，都说我这样做是错的。”
他说到恨处，还加重了语气，“这人生怎么这么像反转剧啊，我原来最信任的、最依赖的组织一下子就变得很让我反感，让我失望。”
海涵一脸“我懂”的表情，说：“被遗弃了，对吧？然后就觉得自己既然都这么委屈了，那就耍耍小性儿，让自己也痛快一下也是好的，是吧？”
海淀作势要打海涵，笑说：“你敢不敢不这么了解我？句句都这么恶毒，小心以后没人要！”
“喂喂，现在没人要的人是你吧？我可以有老公的。”海涵看他笑出来了，就知道没什么大事了，继续打击他。
海淀颓然：“我现在这样，连个正经的事业都没有，拿什么给别人幸福？给别人承诺？怨不得以前心同看不起我，我现在觉得她没选择我是对的，哪个正常的女人都不该选我。”
“哦……是吗？你真的是想说卓心同吗？不是你拼死拼活护着的那位？”海涵说完飞了个媚眼给他。
“谁啊？你说的是谁啊？”周海淀从不和妹妹说自己感情的事。
海涵往沙发里边一靠，坐舒服了才说道：“你飞去上海是为了见谁？你这次擅自行动又是为了保护谁的朋友？你真当我们平时都不聚在一起八卦的啊？”
“真拿你们没辙，一个个卖我都卖得这么痛快。”周海淀叹气，“人家现在你侬我侬着呢，我已经歇菜了。”
“哥……我真不知道说你什么好了……你都为人家做到这个地步了，怎么还追不到呢？你也不差啊！”
“你确定你这是在安慰我吗？”
“怎么会？我这明显是在嫌弃你，”她在周海淀预备爆发之前又赶紧补了一句，“因为只有嫌弃你才能让你有动力去努力嘛！”
周海淀瞪了她一眼，站起来往厨房走去，海涵跟过来，追问道：“不会吧？哥，都什么时代了，你还打算玩‘你幸福所以我幸福’的琼瑶戏码？come on，你错过了一次机会又要继续错过吗？如果你因为错过太阳而悔恨，你也会错过星……”
“哎呀，好啦，我要煮点面吃，你要不要？”周海淀打断了她。
“好，晚饭没吃饱，再吃点吧，吃完我们一起回医院。”
正在切葱花的周海淀停顿了下，“你就不能让我安心在家过完明天的正月十五？再说了，我现在自己做饭都没问题了，干嘛还要一直呆在医院里？”
还不是怕你出去作践自己所以找个地方有人可以看住你？周海涵暗自想着，但是没敢说出来。
“好吧，只要你答应我不喝酒不做任何自虐的事情，我就不押你回医院。”周海涵退了一步。
“放心吧。”周海淀已经拿出锅准备炝锅了，他转过头问海涵，“你要吃多少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