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约沉闷的雷声和闪电交替着,声息渐弱,暴风雨终于停了下来,河面上一片平静,偶尔能听见飞鸟在黑暗中凌空飞翔,翅膀掠过水面的声音。
一块小小的浮木在水面上漂浮着,浮木上趴着一个人,她的身体大部分浸在冰冷的河水里,腿紧紧地蜷着,以保持全身最后的一点温暖。她的脸颊原本应该泛着十三四岁少女应有的红润,此刻一片苍白。
她的手指微微动了动,心跳虚弱的支持着,彷彿一枝微微跳跃的烛火随时会熄灭一般。她的身上刺骨的凉,可是神志偏偏没有晕去,恍恍惚惚之间彷彿回到了过去的时光……
夏日那样的长,茂盛葳蕤的紫藤已经攀上了纱窗,烈日炎炎却彷似永远没有尽头,暖风带着这个夏天紫藤花余下的香味吹进小轩窗,熏得人直昏昏欲睡,偏偏爹爹念完《本草经》,又开始教导如何辨别药材。
自己撑着眼皮“嗯嗯啊啊”应着,却是眼界模糊,几乎要瞌睡过去。爹爹气得直吹胡子,藤条扬得高高的打下来,却未落在自己的手心,直打得书案“啪啪”响。
奶嬷嬷站在门口,只听得声响,不知屋内发生了什么,急得直落泪:“老爷,可打不得啊,小姐三岁就没了娘亲,已是够可怜的了……”
奶嬷嬷,奶嬷嬷最是疼自己。
可是那个可怕的夜晚,几个戴着面纱斗笠的陌生人来到家中,在爹爹的房中谈了许久,后来家中就着了大火,爹爹,奶嬷嬷……全都葬身火海,自己因为做了错事被爹爹责罚在地窖中思过才逃过一劫。
那样的时光就这样戛然而止了,失去了所有亲人的自己又遭到陌生人的追杀,直到跌入河中……
月亮清冷的光辉投射到水面上,泛起黯淡的时隐时现的银光,江水轻微地流淌,就像娘亲细声的叮咛。
娘亲,那样早就离开了,那样早,早得自己已记不大清她的容貌,越是努力去想,她的容貌就越是模糊。娘亲临去的时候说,自己看到的,她也能看到;自己听到的,她也能听到,所以虽然她离开了,自己却更要好好活着,因为只有这样,她在另一个世界才能亦可看到青山绿野,长河落日,听到高山流水,鸟啾虫鸣。
可是,现在,自己也要死了……
又微微下起雨来,月光隐没,河水越来越冷,她蜷着的腿渐渐放松了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