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岩面上拒绝,实则未置可否,覃蓁隐觉尚有希冀,但心焦亦是多余,惟有静静等待。偏得阿覆整日在耳边呱噪如何再安排去曲映堂探望沈端姝,着实让人烦不胜烦。覃蓁暗想,那个指使阿覆的人一定允了她许多好处罢,不然她怎么如此卖力……
这般胡乱想着,到了下午,覃蓁交卸了差事,又帮着倚蔚将乌梢蛇浸在黄酒中,这些乌梢蛇要浸三个日夜,闷透后,再放慢火上反复炙,黄赤干燥时去皮骨,取肉,便可入药,有祛风通络,止痉之效。
覃蓁方将罐封好时,御药房里忽进来一四五十岁的内监,对着覃蓁问道:“倚蔚可在?”
覃蓁见那人眼生得很,脸色极是不好,便答道:“师傅在里面,我这就去唤他。”
那人道:“不了,我自己去找他。”便朝里走去。
覃蓁只觉他穿得不少,却一直瑟瑟畏缩着,似乎很怕冷,可是今日的天气很是温暖,本不当如此。便问道:“公公觉着不适么?”
那人听得问话,回过头来,蹙着眉笑道:“当然不适,不然也不来找倚蔚了。”
覃蓁只觉奇怪,却也未多问。
御药房已交卸了差事,只剩下几个静静忙碌的人,本就静极了,倚蔚听见动静,已走了出来,瞧见那人,便道:“王公公,找我有什么事?”
那内监身子似乎很不舒爽,挤出一丝笑容道:“找你还能有什么事……还不就是这把老骨头又不舒坦了。你给我看看。”
倚蔚点了点头,让他坐下,看了看他的脸色,又给他搭了脉,问道:“可是觉得怕冷畏风?”
那内监连道:“是,是。”又道:“就像身上披了一件毛皮似的,又怕冷又发热。”
倚蔚微微点头,又问:“可觉得鼻子有些塞,还有些干呕?”
那内监道:“对,对,一点没错。”
倚蔚又问:“头痛吗?”
那内监回道:“略有一些吧。并不明显。”
倚蔚想了想,道:“从你的脉象上看,轻按脉浮,重按脉弱,加之你刚才所述,这是太阳中风证,阳浮而阴弱。卫阳浮盛于外就发热,营阴不能内守则汗自出,所以你才会怕冷发热恶风。不是重症,一剂药应可大好。”
那内监松了一口气,道:“那该如何医治?”
倚蔚道:“覃蓁,去取……”话未说完,却见覃蓁已取了笔墨纸砚伺候一旁,会心一笑,提起已蘸了浓墨的狼毫在纸上写道:“桂枝三两,芍药三两,甘草二两,生姜三两,大枣十二枚。”又对那内监道:“这是桂枝汤,《伤寒论》中述:这五味药,以水七升,微火煮取三升,去滓,适寒温,服一升。服已须臾,啜热稀粥一升余,以助药力,温覆令一时许,遍身漐漐,微似有汗者益佳,不可令如水流漓,病必不除。若一服汗出病差,停后服,不必尽剂;若不汗,更服依前法;又不汗,后服小促其间,半日许,令三服尽;若病重者,一日一夜服,周时观之。服一剂尽,病证犹在者,更作服;若汗不出,乃服至二三剂。禁生冷、粘滑、肉面、五辛、酒酪、臭恶等物。”
那人摇着头道:“你呀你呀,老是这样,啰啰嗦嗦一大堆,我一下哪听得明白?你倒说说,怎样才算遍身漐漐,微似有汗?”
倚蔚笑着道:“桂枝汤要以汗法助药力,不然功效大减。但若发汗过度,大汗淋漓,则会伤阳耗阴,病必定不能除。”他略略思索,道:“这其中讲究,你不好把握,这样,你煎好了药,到我这里来服用,另熬一锅热稀粥带来,我来帮你发汗。”
那人连谢了几句,便拿着方子出去了。
覃蓁这才问道:“内监有病,不是应该找太医院外值么?怎么会找您来瞧病呢?”
倚蔚收拾着东西,漫不经心地道:“太医院外值的医士都一心巴望着进内值给主子瞧病,哪里愿意给内监宫女瞧病?我们这些药工,在药房里待了几十年,耳濡目染,多少懂些医理,所以外值的医士就把一些内监宫女的轻症推给我们药工了。而内监宫女其实也不愿看医士的脸色,有时觉着有些微的不舒适,并不愿去找医士,都是寻了我们先开了药方,再去药房抓药,而医士们除了和药房确认核对药材支出以外,什么也不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