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蓁回得御药房时,时辰尚早,药工们却已有几个开始交卸差事。覃蓁不由疑惑,却也没有多问,只接着做自己的差事。
倚蔚见得覃蓁回来,走了过来,道:“这些就别忙了,回屋去收拾收拾,明日随太医出发去同原郡。”
同原郡在大楚南边,辖跨淮河两岸,正是现今疠疫肆虐的地方。通常疫情蔓延,地方医署束手无策,宫里就会派遣太医去赈灾除疫,御药房的药工也会随同前往。想到此,覃蓁心头一惊,脱口问道:“南边的疫情很严重了么?”
倚蔚“嗯”一声道:“原本只有榭陵、阳角等几个县,只这么十几天的功夫,整个同原郡二十几个县全都出现了染疫病人,死了许多人。皇上急得不行,刚下了旨意,徐太医,周太医,王太医等几个擅治时疫的太医,另药丞,药工等人明日一大早出发去同原郡赈灾除疫。”
覃蓁道:“我也要去么?”
倚蔚的眉间拧成了“川”字:“嗯。也是奇怪,过往去赈灾的药工通常都是经验丰富的老药工,还从未有过刚到御药房月余的药工出宫去赈灾的。唉……不过,名册上写得清清楚楚的,你不去也不行。疫情严重,你到了那里,千万要小心。说句不中听的,能让别人做的,就让别人做,不要抢在前头。毕竟染上疠疫,可不是闹着玩的,别把自己的小命丢在外头了。”
倚蔚有一茬,没一茬地说着,全然不像以往的作派,覃蓁情知他在忧心,便道:“倚师傅不用担心,既然有太医前去,疫情很快会控制住的。”
倚蔚眉间的“川”字拧得更深,没头没尾地抛了一句:“若是一时半会研制不出治愈疠疫的药方,太医们难道就不怕丢了性命么?”说罢,推搡着覃蓁:“快去,快去,用了晚膳后,好好休息一宿,明个一大早就要出发呢。”
次日,天才微亮,五驾马车自王宫西顺门出发,出南城门,飞驰馆道,日夜兼程,于十几日后终于抵达同原郡最西边的蔚川县。蔚川县衙坐落在县城的西南角,是个三进的大院落,大门,照壁,大堂,二堂,颇是气派,左右又各有东西两院,在小小的蔚川县里,很是惹人注目。
一行人让门房领着一路进了后堂,蔚川县县令王守正和几个人正围着案几商议疫情,见得有贵客进来,赶忙起身行了大礼。
为首的徐太医拱手回了礼,两人自是一番客套。徐太医又道:“淮河两岸疠疫蔓延,皇上忧心如焚,特遣了我们过来赈灾除疫,所以还请王县令即刻情本地医署的医工过来一同商议解决之策。”
王县令恭着身,笑道:“徐大人一路劳顿,还请先休息片刻。”
徐太医一吹胡子,冷着脸道:“疫情紧急,还休息甚?”
王县令见此情形,连忙右手一摆,道:“这几位就是本地医署的医工。蔚川县突发疠疫,身为本县县令,下官自是身体力行,已和医署医工一同翻查典籍,研制药方好几个日夜了……”
旁边的一个医工会意,忙道:“小人蔚川县医署医工史状,见过徐太医大人。”
徐太医见那几个人面色疲惫,眼眶发黑,确是劳累之状,略放缓了语气道:“那就还请史医工说说本地的疫情。”
史医工大约是从未见过宫里的太医,不免有些战战兢兢:“四时阴阳者,万物之根本也。所以圣人春夏养阳,秋冬养阴……呃……以从其根,故与万物沉浮于生长之门。逆其根……呃……则伐其本,坏其真矣。故阴阳四时者,万物之终始也,死生之本也……呃……逆之则灾害生,从之则苛疾不起,是谓得道。道者,圣人行之,愚者佩之。从阴阳则生,逆之则死……呃……从之则治,逆之则乱。反顺为逆,是谓内格……”
徐太医本不便打断他,但听他念了半晌书袋,还断断续续的,就是不切入正题,也着实是忍不住了:“行了,行了,你说的这些我难道不知道么?”
旁边另一个医工赶忙接了话,道:“小人蔚川县医署医工贺献。回大人,同原郡濒淮河两岸,是多湿之地,属民常因水湿得病,遂常有疠疫横行,本地医署经多年研制,有败毒散一方,以羌活,独活,防风,良姜等入要,药效颇好,可是今年,此方效用大减,十之至多能愈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