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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床上的阿覆迷迷糊糊中听得什么“刀”啊,“切”啊的,早就吓得不轻,又听得覃蓁这般说,吓得哭了起来:“我不要被刀切,要疼死我的……我不要……”
覃蓁有些揪心,患病之人本就被病痛折磨,而医治的法子更是让人痛苦不堪,实在是一件无奈的事。她将烛火移近了些,仔细看了看疮口,对阿春道:“去拿个盆来,好吗?”
阿春一愣,立刻拿了个木盆来。
覃蓁弯下腰去,忽然对着疮口吮吸了起来,又将吸出的脓血吐在盆里。
阿春惊愕无比,又觉恶心非常,嗫嚅道:“你这是……”
覃蓁吐出一口脓血:“这样就不疼了。你提个灯笼,去院子里的路旁摘一些败酱草来。”
阿春为难道:“败酱草是什么?路旁有那么多草,我也不知道是哪棵……”
覃蓁道:“哦。是我想的不周。等会我自己去吧。”
待得将脓血吮吸干净,覃蓁又在路旁摘了一些败酱草,捣烂了,敷在阿覆的疮处。
阿春只见阿覆已熟睡了过去,面色恬静,眉间舒展,显然方才的疼痛已舒缓了,不由感激道:“今日真是多谢你了。”
覃蓁微微笑道:“明日还是得去找医士看看。今晚就麻烦你照看她了。”
阿春见阿覆差不多好了,也有了心思顽笑:“那是自然。谁让我和她一个屋呢。何况平日里我也没少吃她的吃食。”
覃蓁亦笑:“这两日的事都是她贪嘴闹的……今后看她还敢不敢乱吃东西。”
这一折腾,覃蓁倒没了睡意,回到屋中翻来覆去良久,总算睡了过去。
次日一大早,就有内监过来领覃蓁,覃蓁跟着他走了长长一段宫道,又拐进一条夹道,转过弯,终于远远的看见写着金字的匾额,正是“长康宫”。覃蓁跟着从侧门进去,虽低着头,也能感觉到整个宫殿金铺玉户,青琐丹墀,在初起的晨光照射下熠熠辉煌,遍生恢宏之感,让人敬慕不敢直视。
走过数不尽的白玉石阶,长廊甬道,来到宫殿南侧的一个独立偏僻的院落,站在门外向里看,只见左右两边各有排房,正对着的屋子上挂着牌匾,上书:“寿膳房”。
领路内监将覃蓁领到膳房后面的一间屋子,道:“这里是淳于内官的直房。今日淳于内官的膳谱中选了,夫人正在膳房里监管膳食的烹调,所以你要在这里等一会。”
覃蓁恭敬地“喏”一声,心头却是好奇:中选?
内监客气地解释道:“这是长康宫近来的规矩。太后娘娘身边有两位得力的食医女官,淳于内官和傅内官。两位内官每日列出膳谱,经尚膳监,有时是太后娘娘亲自挑选后,只择其一进行烹调。今日的早膳是淳于内官中选,所以你就得等一会了。”
覃蓁只觉奇怪,为何不两个食医女官共同研制一份膳谱,却要以这种竞争的方式来选择膳谱呢?也不便多问,只道:“多谢公公指点。”
内监离开后,覃蓁跪在案几前等候,也不由得打量起这个屋子来。只见偌大的屋子里,除却案几,灯烛等日用物事,便布满了书架,架上整整齐齐地放着许多书,有淡淡墨香盈溢。覃蓁不敢随便翻看那些书,只远远地看着几本散放的书籍,是《黄帝内经》和《难经》,另外几本竟然是《论语》和《孟子》。
到了近中午,淳于岩才回到直房。覃蓁连忙行了大礼。淳于岩道:“一大早就过来的?用了早饭了吗?”
覃蓁恭谨回道:“用过了。谢淳于内官挂心。”
淳于岩点点头,环视了一圈,问道:“这架子上的书你可看了?”
覃蓁忙答:“没有,奴婢不敢。”
淳于岩“哦”一声,淡淡道:“这些书你可以看。”
覃蓁有些欣喜,忙“喏”一声。
淳于岩见她欢喜溢于言表,也不觉带上笑容,又吩咐覃蓁取了笔墨,自己则走到书架前取了一本书,回头对覃蓁,道:“《饮膳正要》,你从前读过吗?”
覃蓁隐隐记得家中似乎有这本书,但当时并未深读,只是略翻了翻,便道:“没有。”
淳于岩从架中取出书:“这本书很好,今日你就读这本吧。”
覃蓁连忙接过。淳于岩又在书架中翻找起书来,道:“今日没什么事可做,你只管安心读书就好了。”回头一笑,又道:“宫中的饮食素来是由太医院的食医所掌,但食医们虽能提出有益身体的要膳,却常常不那么合味口,而太后娘娘又对饮食的味道极为挑剔,再有益身体的食物,只要不合口味,就绝不吃一口,这才有了我和傅内官在长康宫做食医女官,专侍太后的饮食。如今太子妃快要生产了,因为产后之人时常没有食欲,所以太后娘娘打算让我和傅内官中的一人去东宫伺候太子妃产后的饮食,因为难以决定让谁去,便让我和傅内官各自列膳谱,只择其一交给膳房烹饪。在太子妃生产之前膳谱中选较多之人,就继续留在长康宫伺候,另一人便去太子府伺候。所以这段时日我和傅内官只需一心研制膳谱,其他的事都不必做了。今日的晚膳又是傅内官中选,所以我就连盯着膳房里的厨子做菜都省下了。而你跟着我,自然就更是没什么事可做了。”她翻找着书简,漫不经心地喃喃道:“傅内官祖上世家行医,在医道上我并不高出于她,所以只能在太后娘娘的口味上下功夫,只是这样,也只怕难以胜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