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夏故作讶异的抬头,赶忙起身跪下,惴惴不安:“臣媳有罪。只是臣媳一直待嫁闺中,实在不知王爷可好。但昨日见到王爷,王爷神采奕奕,看似十分的好。”
“嗯,你起来吧。”太后依旧笑着,手扣在茶盖上,“冥儿,你是个聪明的孩子。”
仪夏坐下:“多谢母后夸奖,冥儿惶恐。”
上座那位,手指轻轻敲击着杯盖,发出“嗒嗒”的细声。语气依旧慈祥温柔的:“冥儿,哀家不管你曾经是什么人,也不管你的那些莫名其妙的关系。”
语气陡然变得严厉:“但哀家要你记得,既然你做了静王妃,只需一心一意服侍静王就好,你懂吗?”
仪夏低垂着的睫羽扑朔。
“臣媳既然嫁给了林翼,那就是认定了他。冥儿自会用生命保护他,一心一意只为了他,无关风月,故而……”
女子抬眸,好似雪玉般的容颜是淡淡莫名所以的微笑,澈亮的杏眸却射出清清冷冷的光泽,盯紧太后。
“母后所言,恕臣媳愚钝,不解何意?”
太后不过微顿,目光渐渐变得幽墨般化不开的浓,声音亦带了些淡淡的刺探:“冥儿不懂吗?你在潜龙殿住了数月,哀家本不打算追究。可是静王妃既然不懂,那哀家就跟静王妃好好说说!”
忽的一拍桌子,那杯茶水就“哗啦啦”摔了一地:“跪过来!”
仪夏依旧面带浅笑,只是眸子不逊于上座妇人的冷寒。
缓缓起身,冰蚕丝的紫衣,如水般质地的衣带、裙袂纷纷自椅子上滑落迤地。
女子略略理理衣带裙衫,款步行至太后脚畔那摊碎瓷片上,跪下……紫衣立马****,可以听见膝盖触到瓷片碾压地面的声音……
“作为一个女子,还是千金大小姐,哪可如粗野村妇般不知羞耻,与男子勾三搭四?水裔家乃是世家大族,其女儿行为理当处事处处检点,无违妇道礼仪--可你,做到了吗?”
她缓缓俯身,问跪在面前的仪夏,气势隐隐的迫人。
女子面不改色,仿佛跪在那些碎瓷片上的人不是她一般,任碎瓷片尖锐的锋口刺破膝盖,深深刺进肉里去……
疼痛,才能让自己清醒,才能让自己不会软弱……
“臣媳谨记太后教诲。”
珠玉交击般悦耳动听的泠泠之声。她无耻吗?不守妇道吗?
她忽然有种大笑的冲动。
原来不知不觉间,她的命运还是和他纠葛在一起,直到遍体鳞伤。
“你记--”太后话未完,忽听宫外一声:“皇上驾到!”
太后缓缓直起身来。
“太后为何还不去用膳?新媳妇有的是时间见面,母后这般疼冥儿,儿臣可吃醋了!”
君影进来就打着趣,和华泗一起走过来,顺势将双腿早已麻木,满膝盖鲜血的仪夏扶起来。
“啊!仙女姐姐这是怎么了?父皇,父皇,仙女姐姐流血了!”华泗大惊失色的指着仪夏的膝盖。
太后什么事儿也没发生过般,一脸担忧的转过头来:“呀,这是怎么了?哀家哪儿知道这儿竟有碎瓷啊!这群狗奴才愈发造反了,东西都不收拾好!”
君影忙扶仪夏坐下,冲外面大声呵斥:“快传太医!”
“是!”
四承忙不迭去了。
仪夏脸色有些白,方才脚麻着倒也没什么感觉,此刻一起来,竟觉钻心的疼痛,让她不由冷汗直冒,咬着牙根一声不吭。
“皇兄不必麻烦,我无事。今日家宴,还是不要扫了太后的兴。”女子拦住四承,得体的笑着,尽管脸色早已惨白的吓人,全身绷得好似钢板般,一阵阵的入骨痛意不断袭来。
太后亦笑:“真是哀家的好媳妇啊!如此,皇儿你们就先去吧,哀家随后就到!”
“那儿臣跪安。”
君影行礼,命宫女扶着仪夏出去。
仪夏一拐一瘸的走到了门口,却又回眸一笑:“太后,您当真是……很关爱他啊……”
微微咬重那个“他”字……
太后一愣间,女子已经步出了祥瑞宫……
“快请太医来潜龙殿!”
一出祥瑞宫,君影立马大喝,宫女受惊的连忙跑去了。
四下除了华泗也无外人,君影懒得避嫌,直接抱起满头冷汗的女子跑起来。
华泗跟在后面大声叫着:“父皇,父皇你带神仙姐姐去哪儿啊?”
“静王爷,静王爷不好啦!”
宫女跌跌撞撞的跑来跪下。
皇后闻言大怒,喝道:“大胆奴才,你胡言乱语,说谁不好了呢?来人啊,拉下去重打五十庭棍!”
宫女吓得哭了,连连磕头:“娘娘饶命!奴婢该死,奴婢说错了话!是静王妃啊,静王妃晕过去了,皇上抱着她在潜龙殿呢!”
林翼闻言倏忽起身,一言也不及发,就往潜龙殿而去,众人忙也追随而去。
只有皇后处变不惊的坐在那儿,空对满桌佳肴珍馐。
凤目微挑盯着跪在地上的小宫女:“你把话,给本宫好好说清楚。”
皇后身边的女官冷冷喝道:“皇后娘娘问你话,还不快说!”
小宫女吓得脖子一缩,战战兢兢的伏地回话:“回皇后娘娘的话,静王妃自祥瑞宫出来,不知道怎么的膝盖流了好多血,皇上急坏了,抱着静王妃就跑了,喝命奴婢去请太医。皇后娘娘,奴婢真的知错了!”
“皇上急坏了……”
皇后喃喃,然后典雅一笑,温如兰芝,眼神却是冷的如九级严冬,对着身后女官温柔吩咐。
“这丫头口没遮拦,冒犯静王爷,拉下去吧。”
“是。”
女官恭敬的应了,面无表情将哭泣的宫女拖了下去。
皇后坐在那儿,美艳的脸上看不出喜怒。
身后的宫女太监连大气也不敢出,生怕招惹了主子。
“摆驾,潜龙殿。”
“仙女姐姐,仙女姐姐你疼吗?”
华泗摇着仪夏的胳膊。
听歌儿小心翼翼的给仪夏包扎鲜血淋漓的膝盖,向华泗小声道:“华泗乖,仙女姐姐要多多休息,华泗别吵她。”
仪夏看着这个绝世的女子:“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君影……”
眸光定定的盯着尚听歌。
听歌儿闻言,手中动作不过一滞,继而抬眸:“歌儿是吃醋了,但歌儿没有怪你。”
屏风外,只听君影焦急的询问太医:“静王妃如何?”
“回圣上的话,有些碎瓷刺到了膝骨,幸好刺偏了,否则王妃的腿也就废了……”
“你说什么?”
林翼的声音忽然介入,顾不得君影在畔,慌忙就掀开帷幕奔进内帏来,听歌儿忙抱着华泗退到屏风后去。
林翼早已惊惶不知所措了,握紧了仪夏的手,看着她躺在那儿苍白的小脸儿,心疼的不知该说什么好。
“都是我的错……”
床上女子吃痛,微微呻吟一声,林翼忙扶她坐起来:“仪儿,怎么样?”
“我没事儿。”
她勉强一笑,伸出素手抚过他的鬓角。
“看你给急的,不过是我淘气,不小心跌了杯子,自己又摔在上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