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了起了起了。”挨个的木柄敲门声响到了齐茉的门口，齐茉一翻身就坐了起来，抹了抹眼，端着木盆整了整粗布衣就出了门。此刻天才微亮，大多的女人都满心不悦地端着木盆出来打水洗漱，只关着大房三房夫人姑娘的那几件还没人出来。
“姑娘昨夜睡得可安稳？那茅草的炕会不会伤了。”卫姨娘粗布裹体地端着木盆到齐茉面前，向她友好地问了问，月弯就来取过齐茉手中的木盆为她打水去了。
“还行，挺好的，不难受。”齐茉回以安稳的笑容，而看了看府兵把手的大门口，几个持矛者还站在那里紧紧地盯着人：“是了，你们昨夜可听到什么声音了？”想着卫氏的间房是在自己旁边的，齐茉便开口问了问。
“声音？倒没有，只是昨夜似乎听到有兵爷让您睡。怎么了？还是睡不着么？”
“哦……嗯，没有，半夜噩梦醒了。”
“六姑娘别思量多了，睡不好身子要遭罪的。您现在是女孩儿还好，只是到了以后……哎，还是多睡的好。三少爷他们当是到了边城了吧，也不知他们怎么样了……”卫氏叹着气，摇了摇头，端着木盆去打水，齐茉也知道这妇人的心忧，却无法安慰她。站立了片刻后只好走去了卫氏那间将还睡在炕上的桓哥儿晃醒。
“姑娘，您先洗漱吧，我方才去向门口的军哥问了，说是再一刻钟就要去做事了。”月弯端着水盆进来，花开也迅速地自己将脸洗净，此时跪坐炕上，伸手帮着齐茉将头发用一块粗布巾盘了一盘：“昨日黄妈妈跟我说，在炊房做事用银簪盘发不紧，总要动的，说是用布好些，也不会让发丝落下菜里，行动也方便。”
小丫头说着自己也用一块布将头发盘好，再去帮月弯整理。待到卫氏回来，四人都整理好后就带着桓哥儿出了门，此时天边才破晓，还没到用早饭的时候。院子中已经有几个打着呵欠的女子站在那等着军爷来戴上脚镣，而齐茉瞥了眼大房和三房的隔间却迟迟没有动静。
“大夫人她们怎么了？”齐茉撇了撇头示意月弯去看看，而月弯小跑着去回来时附在她耳边道：“夫人她们在这儿做活，似乎不需要出去。角落堆了好些衣服和布。”
“嗯，好，那咱们走吧。”
这一路到现在，大房和三房的人都没有跟她们说过话，说是排斥也可以，说是仇视也可以。两房的人都觉得是被二房连累了，再加之齐茉没去替着求情，这火就压在心头，见了也都是斜眼相看。
齐茉倒也没觉得有什么，反正被人多瞪两眼也不会死。锻炼身体，睡好觉，把命保住才是硬道理；虽然本来是准备就这样的，可是昨夜文一带来的消息却让她很无语。
她可以忍受自己的老爹掉进别人挖的坑之后因为无能而送了命，可是她受不了自己的老爹是被人坑害死的，并且那个人还是自己没办法反抗的，这让她很窝火。从早上开始她除了有一句没一句的话脸色都很不好看，使得月弯和花开都不明白姑娘这是怎么了，只好小心地跟在身边，半句话没说。
“桓哥儿，一会姐姐要忙，你自己玩可好？不要出院子，也不要近火近刀近斧。”到了炊房，齐茉拍了拍弟弟的头嘱咐着他自己玩。脱去锦服的桓哥儿此时就像个小呆头孩子，傻傻地撇着嘴站在那，手里拽着跟枯草。
“姐姐，桓……桓哥儿……什么，什么时候，骑大马？”一双水汪汪的圆眼看着齐茉，脸上满是委屈的表情。
“嗯……快了，过些天吧，现在呀，前面在打仗呢，姐姐要忙着给军爷们坐吃的，等姐姐忙完了就带你去可好？”
“好吧……”桓哥儿撇了撇嘴不情愿地点了点头，拿着那根枯草就跑到了被雪覆的粗木桩上坐下，小腿在那晃啊晃，看的齐茉满心的酸。
她也不是想骗这孩子，只是如今这处要骑马，恐怕只能等一年的劳役之后了。齐茉已经决定等劳役一结束，她就将缝在厚鞋底中的那二百两的银票拿去兑了，给桓哥儿挑匹成色好些的小马驹，给他弄个专属坐骑。既然齐家已经被封了文路，又被发到边疆。那让弟弟走走武路，强身健体也是好的，还能自我保护。当然，这一切都要等命保住了再说。
一头扎进炊房，黄妈妈已经在里面摘菜了。她连忙搬了个板凳过去麻利地帮忙，而黄妈妈见这小女娃来了还是喜欢的，便笑咧咧地跟她打了个招呼。
“嘿嘿，女娃娃学事儿就是快。”看着齐茉这看了一遍便利索地摘菜去梗的模样，黄妈妈很是喜欢，而卫氏也搬了凳子来帮忙摘着一大筐的菜；月弯则用水将摘好的菜泡水里用盐巴搓洗，花开就抱着柴火将两个大灶的火都生了起来。另外几个老妪也陆续地来了。
“黄妈妈，这一日三餐都是吃野菜汤和麦饼吗？”齐茉开口问着，手也没停下。
“是啊，这边地的能有什么吃的。一个星期也就一顿肉，哎……不过这肉还是好的，都是往山里打来的野味，就是少了些。”黄妈妈说着叹了口气，一旁刷锅的蔡妈妈则笑着附和上了：“是少，现在才几千的军爷，听说过多五六日，大军就要到了，到时候东西才更少了呢。咱这是粗，可人家都督府里可还是大鱼大肉的，别说，我昨天路过的时候可看到人抬了两框的鱼进的府，哎，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咯……”
“人家是官，咱是啥？你可就别碎嘴了，一会儿让门口的军爷听了，可不把你嘴给撕了。”
“嗤，撕啥撕，咱们这可是好生地喂着他们呢。他们也是吃野菜的命，怎么可能眼里放得下那大鱼大肉的。”
“哎哟，可闭上你的嘴吧，锅都要胡咯！”熙熙攘攘地一堆到灶台上，齐茉和卫氏也手不停歇地摘着菜。不过半个时辰，蔡妈妈便将用小锅盛起的野菜稀粥和竹筐装的麦饼给一份份地递给门口各火排着队来领粮的府兵手中。
如今的落马县里驻着两个上府的府兵，每府下辖六团。每团二百人，辖二旅。每旅辖两队。每队设队正，分为五火。每火十人，有火长。（参考唐府兵制）落马还不算是前线战场，所以纪律还算严明，也算平静。
齐茉的菜摘完后走到门口去看了看来领食的府兵，不说骨瘦如柴却也看起来挺单薄。这个样子能打仗？齐茉皱了皱眉再看看一旁坐木桩上自娱自乐的桓哥儿，看来桓哥儿这伙食还真是太好了……整一个小肉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