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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唉,磨合期 (4)

我做出一副指点江山的样子,继续道,超市里的货品琳琅满目,让人目不暇接。我看着货架上的青菜跟鸡蛋,不由得心潮澎湃,感慨万千;农民伯伯辛辛苦苦地种菜、生蛋,就是为了让我们吃上新鲜的食品,过上幸福的生活。啊,这是多么有意义的一天!

Gigi笑得不行,我拿起一盒土鸡蛋说,回去做给你吃,你看,多新鲜。

Gigi捏了我一下,骂道,去你的,你才吃人下的蛋呢。

在超市里征战一番后,我们鸣金收兵,班师回朝。

电梯里,Gigi老师再一次质疑我的厨艺,问我要不要先准备好整肠丸、泻立停什么的。

我义正词严地说,用我的党性保证,我真的会做饭。

Gigi撇嘴说,你这个隐藏在群众里的阶级敌人,以前眼睁睁看我在做饭,就是不过来帮忙,城府是多么的深,心机又是何等歹毒,其罪当诛。

我辩解道,是你不让我帮,啊别捏我腿,好了好了,我戴罪立功得了吧,今晚给你做一桌好吃的。

Gigi哼了一声说,不好吃的话,就新账旧账一起算。

我心里想,放心吧,今晚就用我的厨艺征服你,让你拜倒在我的围裙之下。刚才为啥说不要去外面吃,我来做饭,就是想你哄开心了,好把便笺上的那些不平等条约,免除掉几条。所谓曲线救国,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回到家,我把Gigi重重地按倒在沙发上,再把电视遥控器塞到她手里,要她好好看电视,等着吃就行了。

然后我系上围裙,卷好衣袖,准备大展身手。玻利维亚有句谚语说,君子远庖厨,照这样的理论,我只能是个伪君子。

其实较之女人而言,男人更有做饭的天赋,从专业厨师大都是男的就可以看出。再加上,我老爹是个好吃鬼兼业余大厨,从小言传身教的,我多少学会了一点。

一个人住的时候我很少做饭,是因为做多了吃不完,而且做完饭还得自己洗碗,远不如出去凑合一顿方便。

嗯,好啦,为了心爱的Gigi,更为了以后的日子过得自在一点,我今天要洗手做羹汤了。燃烧吧,我的煤气灶!

雪特,忘了Gigi家没有煤气灶的,那好,燃烧吧,我的电磁炉!

Today Special 包括:

前菜:温泉蛋两对,蘸盐吃。

汤:史云生鸡汤滚空心菜。

主食:腊肠饭。

噔噔噔噔,各位观众,千万别眨眼,今晚的压轴主菜是:

金龙穿玉柱!

这道传奇菜肴,乃是由我倾毕生功力,精心研制而成;它造型华贵,口感独特,营养丰富,实乃宴会亲友、招呼外宾、款待星际朋友的绝佳美食。

嗯,这到底是一款什么样的菜呢?好吧,如果用不那么文学的语言来描述,它也可以称之为丝瓜酿凤尾虾。

各位观众大家好,又到了《李锦记特约——朱太厨房》的时间,今天要教大家做的这道菜,名字叫做金龙穿玉柱。

这道菜呢,首先我们把两根丝瓜烫熟,然后切成一截截的,大概像拇指那么长就可以了。

然后呢,我们一边把虾放进锅里煮熟,一边用小汤匙,把丝瓜中间的瓤掏空,哪,就像这样,慢慢地掏。

最后呢,我们在丝瓜中间塞上切碎的火腿肠,当然还有我们的李锦记XO酱,再把煮熟的凤尾虾插在上面,露出漂亮的尾巴。

这样子就大功告成了,观众朋友们,大家看一看,是不是很像一条活腻了的龙,一头撞进柱子里,只剩下尾巴露在外面咧?

好了,不知不觉中,我们的节目时间又到了,明天同一时间请继续收看《李锦记特约——朱太厨房》,我要教大家做的是纸包鸡包鸡包纸包纸包鸡……

我把最后这道菜端上餐桌,然后招呼Gigi过来吃饭。Gigi老师检阅了一下餐桌,夸奖道,咦,卖相不错嘛。

我搓着手说,where where,都是您教导有方。

Gigi坐了下来,拿起筷子说,少贫嘴,光有卖相可不行,让我先试试味道,嗯……

我紧张地看着Gigi,她细嚼慢咽,似乎正在细细品尝。

我忍不住问,怎么样,好吃吗?

Gigi无视我的焦急,不紧不慢地都咽了下去,之后才一锤定音地说,好吃。

我问,真的好吃?

Gigi点头,真的好吃。

我皱眉道,那为何你的表情so平静?

Gigi学我的口气,反问说,how平静?

我两手一摊说,such平静。

然后两人都笑了,Gigi说,你这个白痴,难道要我向卡通片里一样,整个人浮到云里,然后一边哭一边说,好好吃哦……

我补充道,还要有无数的虾跟青瓜围绕在你身边。

Gigi说,白痴,快坐下来吃饭啦。

我这时才记得解开围裙,然后入席,跟Gigi共进晚餐。自己的劳动果实,吃起来就是特别香甜,桌上风卷残云,不一会便被我扫荡一光。我打了个饱嗝,满足地摸着自己的肚子,中国有句古话,叫做饱暖思什么来着?

嗯,是饱暖思洗碗……

Gigi表示,依照公平原则,今天晚上是我做饭,那么碗就由她来洗。我则认为此事万万不可,不然伤了她天生的强生的婴儿般嫩滑肌肤,我岂非罪该万死?

我从Gigi手里抢过百洁布,不由分说地洗起碗来。我要以种种手段拉拢和腐蚀敌人,让敌人丧失警惕,再提出要求,尽可能多地废除不平等条约,争取革命的最大胜利。

俗话说得好,革命不是请客吃饭,革命嘛,还包括收桌子洗碗。

洗完碗擦干双手,Gigi正在客厅看电视呢,我于是蹭了过去,也坐在沙发上。

Gigi揽住我的肩膀,在我脸上亲了一下说,今天表现真好,奖励你香吻一个。

颁奖仪式过后,Gigi便回过头继续看电视去了,我拿起茶几上的一张便笺纸,几次欲言又止,终于还是鼓足勇气对Gigi说,老婆,这些便笺……

Gigi把视线仍然放在屏幕上,似乎漫不经意地答,这些便笺都看过了吧,你觉得还有没有漏下的?

我心想,Gigi一定是看过孙子兵法的,明知道我是嫌规矩太多,一上来还问我有什么要补充的。不行,我不能落了下风,我要据理力争。

于是我说,这些规矩都很好很健康,可是对于我一个男人来说,有点太细了,我怕一时三刻的,记都记不齐。

Gigi转过身来,在我的脑门上戳了一下说,傻瓜,所以我才要写那么多便笺,提醒你时刻牢记嘛。

我着急道,问题不在这里……

Gigi握住我的双手说,朱□□同志,坏习惯不是一天养成的,更不是一天能改过来的,革命的道路任重而道远,我会不断地鼓励你,不断地鞭策你,我对你有信心,我看好你哟……

Gigi握紧了我的手,真切地看着我说,你一定不会让我失望的,对吧?

我刚想抗议,Gigi却不容我辩解,继续往下说,更何况,这规矩是我们要共同遵守的,又不是只限制你一个,这不算欺负你吧?

我挠头道,确实不算,可是……

Gigi接着道,两个人住在一起,是需要相互迁就,相互体谅的,如果你发现我有什么不健康的生活习惯,也可以提出来,我一定会改的,你说好不好吗?

我苦笑道,你唯一不健康的生活习惯,就是生活得太健康了。

Gigi又戳了一下我的脑门,说,白痴,健康不好吗?你不想我们以后的孩子,生活在一个健康的环境里吗?

得,连孩子都搬出来了,我还能说什么呢……

Gigi不愧是永葆先进的理论家,高屋建瓴的战略家,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里,我还没有出手,就已经让Gigi解除了武装,从此毫无还手之力,只有逆来顺受的命了。

Gigi打铁趁热,以十二分的热情,狠狠地拥抱了我,然后又在我脸上清脆地啵了一个,夸奖道,老公真好。

我无可奈何地说,大家好还不够好,老婆好,才是真的好。

Gigi不计较我这种消极态度,高姿态地笑着说,那我们就这样说定咯。

我心目中的爱人,是一个美貌与智慧的仙女,结果她turn out to be a管家婆。我猜对了开头,却猜错了这结尾……

重振夫纲!

我握紧拳头想,这事一定得提上议事日程,必需的!

此时已经是午夜不知几点,我心潮澎湃,思绪万千,正坐在马桶上拉完一泡尿。

没错,是坐,在马桶上拉完一泡,尿。

这样既不会把马桶弄脏,又不会让Gigi掉进马桶的悲剧重演。一举两得,我厉害吧?

生活啊生活,你是多么的宽广。有谁能想到,我会在娶了一个如花似玉的老婆后,获得了人生的另一种智慧,同时失去男人雄伟的“站”斗姿势,坐在马桶上体会太监的忍辱负重……

重振夫纲,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Gigi是心狠手辣的女妖精,可惜我不是神通广大的孙悟空,我是吃啥啥不剩,干啥啥不行的朱悟能……

更令人沮丧的是,Gigi定下的这些规矩,虽然有些严苛,有些不近人情,但不得不承认它们都是“对的”。这些规矩,代表着更健康的生活态度,更优秀的生活品质,而这些恰恰就是Gigi的追求,要不然,她也不会辞去薪水很高的设计师工作,跑来做这网店老板娘了。

真所谓“他人即地狱”啊,Gigi老师这些理所当然的追求,对于我而言,却像是满清十大酷刑了。

当两个人没住到一起时,双方之间有一道缓冲地带,就算有什么合不来的地方,在距离之下也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归纳为人民之间的内部矛盾。

而同居,同居就不一样了。两个人就像两个齿轮,紧紧地咬合在一起,任何毛刺都不可能被忽略,任何龃龉都可能被无限放大,从而成为不可调和的阶级冲突。

难怪尼加拉瓜有句谚语说,相见好,同住难啊……

回到床上,Gigi蜷曲着身子,睡得像一只猫,慵懒而可爱。我轻轻拂去几根碎发,看着她白璧无瑕的侧脸,心里不禁爱意涌动。

唉,你这样一个女人,让我欢喜让我忧……

Gigi老师,我就是拿你没办法呢。

我悄无声息地躺下,盖好被子,再悄无声息地叹了一口气。算了吧,哪两口子没矛盾呢,我爹娘都磨合了二十多年,我老爹还经常跟我妈拌嘴,甚至有一次吵到半夜里离家出走,当然了,手里拿着一条鱼竿……

我老爹对此总结道,人活着就是要赌气,要想没气,除非是死人……

我侧过身来,抱住了Gigi的腰。我老婆属于仙女级别的,而我此等肉骨凡胎,凡夫俗子,自是该在仙妻的教导下,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争取早日脱胎换骨,羽化成仙。

我突然就想起了那首歌——Bat Man,哦不,是Better Man。于是低声哼道……前面不会,直接副歌部分:

I will do it, all I can, to be a better man.

Gigi似乎动了一下,又似乎没有,过了一会,我在自己幽怨的歌声中睡着了,若干个小时过后,我被窗户透进来的阳光所唤醒。

我在床上坐起身来,对自己说,振作精神,今天是新的一天。

楼下传来Gigi做瑜伽的音乐声,我揉着惺忪的睡眼,心里提醒自己,牙膏要从尾部挤起哦。然后等我走进浴室,却陡然被感动了一下。

杯子里盛满了清水,牙刷安稳地躺在杯口,上面已经挤好了牙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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