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许氏病好之后,对明月的态度有所转变,至少暂时没有了那些烦人的冷嘲热讽,她的一日三餐也可以吃得饱,除了干活之外,她的生活过得无忧无虑。
这一天,天气晴好,福明村的天空仿似一块湛蓝的琉璃,万里无云,喜鹊在丁明昌家院子里的杨树上咯咯叫着,预示着有什么喜事要发生。
午饭过后不久,里正丁永年领着人找到了丁明昌家。
丁明昌夫妇把来人迎进屋里,请他们坐下,丁卿怜在旁奉茶。
丁永年介绍那位俏丽的中年妇人,“明昌啊,这位是刘媒婆,十里八乡是出了名的……”
不等他介绍完,刘媒婆抢过话头,满脸兴奋,又说又笑道:“丁夫人,我叫刘翠花,还记得我吗?十一岁之前,我就家住在您家的隔壁,那时候咱们一起玩耍,到现在都忘不了那会子过年您穿红色裙子的模样,好看极了。”她的目光瞟向亭亭玉立在丁许氏身后的丁卿怜,失声叫了起来,“这一定就是您的女儿明月了吧?哟,瞧瞧这小模样,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啧啧,怪不得,一下子就勾走了陶家二公子的心呢。真真是九天仙女下凡尘哎,我想,就是嫦娥也不过如是了吧。”
刘媒婆这手牌本来打得不错,先和丁许氏攀交情,又把她的女儿夸得天上仅有,地上绝无,作为拉交情的第一步,并不多余。试问,天底下有哪个女孩子不喜欢听赞美之词呢?然而,刘翠花却无意中犯了丁卿怜的大忌讳,把她和明月那个孤女混为一谈,这让她如何能受?
丁卿怜脸色不大好,冷笑道:“刘媒婆,你大概没睡醒呢吧?陶家的人也真是的,竟把说亲这样的大事交给你,也真够荒唐的了。”
刘媒婆替人说了几十年的亲事,烈女贞妇遇到过不少,被人骂也是在所难免,但被一个不满十六岁的姑娘怀疑自己的说媒能力,那是开天辟地第一回了,不由笑容变僵,怔在当场,“这……”
见气氛有点尴尬,丁永年忙打圆场,道:“刘媒婆,不是给你说过了,丁家有两个女儿,这是大女儿丁卿怜。”又问丁明昌,“明月到城里去了吗?怎么不见她人影?”
明月没到城里,丁许氏一早就让她上山打猪草了。可是,丁明昌总不能实话实话啊,传扬出去后不得背上虐待后女的恶名吗?撒谎又不会,一时他无言以对,丁卿怜却是顺口接话道:“谁知道那疯丫头,每日里都不见人影,许是又和卫昭那鬼小子胡混去了吧!”陶家那样的高门阔户,以明月下贱卑微的身份根本就配不上,趁早阻止了反而是为明月好,想着,丁卿怜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刘媒婆没忘记陶老爷子的嘱托,女方家里穷富无所谓,但身世一定得清清白白的,如果行为有污点那是千万不行的。她瞪大了眼睛,看着丁明昌夫妇,“丁老爷丁夫人,真是这样的吗?”
丁许氏表情痛苦,语**真意切,“翠花,本来家丑不可外扬,但实在是这个女儿野性难驯,屡教不改,纵然疼她,想她嫁个好人家,可也不能砸了你养家糊口的招牌。”
“真是多谢您体恤,回去我一定把情况如实说给陶老爷听。”刘媒婆生命得以鹊起,重要的一点就是她说亲事不弄虚作假,这次丁家能不避家丑,坦诚相告,亲事不成也不怪自己了,她抬头又瞧见了风姿妖娆的丁卿怜,心头一动,小心地问:“冒犯地问一句,你家卿怜也有十六七了吧,可有婆家了?”话刚落,又觉不当,歉然道:“瞧我这张破嘴,就是不会说话,这样一块天鹅肉,只怕提亲的都要挤得头破血流了!”
丁永年圆滑老练,趁机夸道:“刘媒婆,这算是被你猜对了。方圆百里,谁人不知,丁家有两朵鲜花,尤其是长女丁卿怜,芳名远播,求亲的如过江之鲫,不过,这些人都没陶家那样的显赫门庭。”
刘媒婆心里暗喜,明月不行,这个姑娘也不差,促成好事,银钱能少了自己的?当即追问:“那可有定下亲事?”
“姑娘尚小,又被我们给宠坏了,受不了委屈。”丁许氏握住女儿的手,满是宠溺的意味,想明说又觉不妥,想了想,对刘媒婆道:“怕是得找个好人家才能放心。”
“娘亲,女儿要陪着你。”丁卿怜明白娘亲的心思,搂着丁许氏的脖子撒娇,芳心窃喜,她听人说过陶家二公子,那是**人物……
刘媒婆欢欢喜喜地走了,把丁明昌家里的情况一字不落告诉了陶家老爷,并趁机说丁卿怜如何如何的貌美如花,孝顺父母,贤良淑德,堪称是二少爷的良配。
刘媒婆办事,陶老爷一百二十个放心,听得心花怒放,当即答应,叫刘媒婆第二日便去向丁家提亲。
陶家是大户,办事历来是大手笔,何况是儿子的婚姻大事,更不含糊,聘礼相当丰厚,光是抬礼盒的队伍就一直延伸到了村外。
这自然引来了全村子的人过来看热闹,丁明昌家的院子里挤满了老老少少。
陶二公子陶博玉树临风,站在人堆里直如鹤立鸡群,确实是个美少年,村民们向他投去艳羡的目光。
丁家二老对他很是满意,家私好,人物也好,女儿能嫁此如意郎君,真是他们老丁家祖上积德了。
此时,卫昭守在没人看得见的角落里站定,衣衫褴褛,和普通的农夫没有什么两样,丢进人群,绝对不会泛起多大的涟漪,他鄙夷地看着得意洋洋的陶二公子和人说笑,他一边嗑瓜子,一边把瓜子皮狠狠地丢在地上。曾几何时,他也是翩翩少年,过着走狗斗鸡的无忧生活,唉……
不管前院如何的沸反盈天,这都和明月无关,丁许氏发话了,今天要做二十个人的饭菜,她不停地劈柴、烧火、洗菜做饭,忙得焦头烂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