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意料的,在上午九点半,黑车到达了落雁市。
死去生命的僵尸身上没有阳气,阴暗的力量便发扬光大,失落的城市弥漫着薄薄的雾气,阳光在到达之前就被拒绝。不用忙碌的奔走,不用牵挂亲人和朋友,不用看别人的眼色生活,在这里,每一个僵尸都是平等的。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会选择这样浑浑噩噩的日子,有野心的年轻人也被迫成为僵尸的一员,在城市里游荡。
高楼大厦依旧伫立在原地,街道上堆满了汽车,血色沾上尘埃,在枯树脚下提醒着之前的残暴。报亭的大叔僵尸向过路僵尸发放某月某日的报纸,无人问津,还孜孜不倦。背着书包的学生僵尸愁眉苦脸,绕着灯柱打转,不想去学校。风尘女子坐在夜总会的门口,重复着吸吐香烟的动作,而手上空空如也。黑车在道路上行径时,僵尸们被声音吸引,从四面八方涌上来。
“太多了,开不了了。”杨菲雪紧急刹车,面前都是趴在车窗上敲打玻璃的僵尸。
死气沉沉的城市被不速之客的到来调动起一丝生气,僵尸们往黑车这里聚拢,把这个庞然大物团团围住。后窗的遮盖物也被扯来扯去,许不凡走过去,一把把毛巾取下,冷冷地对着僵尸群说道:“别吵了,我是你们的同伴。”
城市人穿着整洁考究,动作优雅,而许不凡却觉得他们虚伪。女人踮着脚尖在路上走过,双手紧紧握在前面,头也不敢抬,一副小家碧玉的样子,却穿着可见大腿根部的超短裙。男人拿着公文包,带着眼睛,绅士气十足地坐在公园边的椅子上看早已没电的电脑,脚下却踩着一只头被扯断的流浪猫。胖子被吃成骨头,骨架上挂着两条金项链和三只翡翠环。许不凡打了个喷嚏,半个身子伸进黑车里的时髦假发老太突然绽放出一个笑容,皱纹被挤到一起,提笑肌僵硬地扭着,而在五秒前她保持着一副对什么都不满意的冷脸。
许不凡对老太的表情变化弄得无语,张开双臂阻止她的入侵,而一人难敌众手,想要进来的僵尸越来越多,老太只是打头阵的一个。在推搡期间,有僵尸推了许不凡一下,许不凡跌在一边,无奈极了。
这时,奇怪的一幕出现了,头部畸形的僵尸看到许不凡被欺负,大吼一声,众僵尸被这个大型僵尸喝住,不约而同地停下。头部畸形的僵尸由于体积过大,在车里施展不出来,便用丰富的上半身肢体语言驱逐这些冒犯者。有僵尸默默挪动身体,远离黑车,时髦老太僵尸回过头去,被头部畸形的僵尸一拳打在脸上,金丝眼镜被飞去,老太僵尸的右眼出现一个淤青。没等老太僵尸慌忙后退,头部畸形的僵尸粗暴地把她推了出去,站在车外,怒视着周围的僵尸。
僵尸们退避三舍,跑的跑,逃的逃,有点勇气的站在头部畸形的僵尸十米开开,以他为中心绕出一个完美的圆。头部畸形的僵尸终于得到释放,在路中间挺直身板,近两米五的身高鹤立鸡群,很快在僵尸群里引发轰动。
在城市里,没有这么高的僵尸。
头部畸形的僵尸没有理会这些蚂蚁,爬上了黑车车顶,如老僧入定般坐在上面,睥睨着车下的死生物。围绕着黑车的僵尸立刻让道,而且是左右散开,给黑车提供了一条大道。杨菲雪虽然百思不得其解,还是踩下油门,在僵尸们的“簇拥”下向城市的深处进发。
前方的僵尸在路边夹道欢迎,两边的僵尸仰望着车顶的大神级别僵尸,后面的僵尸寸步不离跟着黑车,就像市领导进村视察一样,出尽了风头。在这种VIP级别的待遇下,杨菲雪把车开到了自家的小区,碾过地上零散的尸体,在楼栋下停车。她知道自己是僵尸,下车时还是会害怕,这些张牙舞爪的杀人犯毫无顾忌地在你身边晃来晃去,即使性命无忧,依旧毛骨悚然。许不凡看出了杨菲雪的不安,铤身而出,把僵尸们拦住,不让他们上前。
许不凡做什么,头部畸形的僵尸就会来帮忙,学着他的样子,把僵尸们挡在了外面,宛如许不凡的小弟。杨菲雪打开了楼栋大门,叫许不凡上来,头部畸形的僵尸走到最后,乓的一声合上大门,把僵尸们锁在外面。
邻居的惨死,白墙上横着大片血迹,杨菲雪都视而不见,她似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要回家了,终于回家了!父亲和母亲都是聪明人,是不是躲在家里,没有被僵尸攻击?
一口气跑上五楼,杨菲雪开了门锁,用尽全力推开大门:“爸爸,妈妈,我回来了!”
“我回来了!”杨菲雪又大叫了一声,贪婪地把客厅的陈设看了个遍。
暗黄色的欧式高级长沙发,白色砖块砌成的文化墙,目前市场上最大的液晶电视,雕刻着倒挂蝙蝠的红木桌子。落地窗边垫高五厘米的休闲空间里,摆放着古朴的树根茶海,还有空调静静地躺在角落里,顶上挂着一只装满巧克力的金元宝形状的节日礼物。
富贵竹的玻璃瓶里,清水已经干涸,杨菲雪有一种窒息的哽咽感,冲进了厨房、卫生间、书房和卧室。
“爸爸,妈妈,我回来了!”
门窗都锁得好好的,房间守着自己的一番天地,没有被任何污渍亵渎。
“他们不在……”杨菲雪失望地走回客厅,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只手机和充电宝,更加紧张了,“五天前,是周末,爸爸可能要加班,可是妈妈一般是在家休息喝茶啊!”
“姐姐,别急。”许不凡安慰道。
“叫他不要碰这里的东西!”杨菲雪愤怒地叫道,许不凡朝着她的目光看去,头部畸形的僵尸正在用手指戳冰箱上的骆驼陶瓷。许不凡知道杨菲雪对那只僵尸没有好感,便走过去拍拍僵尸的肩膀,指指一个独立的小沙发,僵尸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竟然听话地在远处的小沙发上坐下了。
充上电的手机终于开机,杨菲雪也不管充电时打电话辐射是平时的多少倍,立即拨通了母亲的电话。
“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杨菲雪又打了母亲的办公室电话,没有接通,这是不是预示着母亲彻底失踪了?
杨菲雪拨通了父亲的手机:“她可能和爸爸在一起!”
“嘟——嘟——嘟——嗒。”
电话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