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怨川之风
水霞车纤细苗条的身影出现在漫天鸦羽后。
半边是娇柔的女性躯体，半边则是森森白骨——看起来，她依旧完全没打算至少是稍加掩饰下自己身为骨女的身份。而她在看见了骸所化为的灰烬时，也不过是冷笑一声，继续把目光落回到阳珺霖和宇星的身上罢了。
“顺带一提，地上那堆灰就是骸——你不知道吗？不过也不知道，这个样子的骸君，还能不能继续回答你了。”
阳珺霖淡淡说道。
“是吗？不错，不错，不错——”
她阴冷地笑了笑，之前刻意装出来得甜美一下子消失得干干净净，一只秋水般的黑眸里满是怨毒，而另一只深深凹陷下去的白骨眼眶中，蛆虫似乎很享受般的在其中蠕动着身子。
“那么，第三道，怨川风。”
“顺带着说一句……”
眼前场景又一次水波般剧烈地动荡起来，连带着惨厉的夜幕和静静流淌着的三途河，都绞碎在这迅速破裂的空气中。急剧的场景变幻中，阳珺霖和宇星只来得及握紧对方的手。
“越到后面，就只会原来越难，不会越来越容易哦。”
“两位客人。”
伴随着水霞车越发朦胧的声音，他们完全跌入一片无光的黑暗之中。
阳珺霖轻轻叹了口气，一弹指，炽热的火焰出现在他的掌心。然而即便如此，借着这团火焰，也只能勉强照亮他们身边三米远的地方。
看起来，他们似乎是被裹在了一团黑色的迷雾之中。
宇星的手在阳珺霖的手里不安地滑动了一下，就着他另一只手燃起的火光，宇星抬起头，琥珀色杏眸里倒映着阳珺霖冷静到近乎锋利的脸。
“珺霖，你……？”
“宇星，让我长话短说。”阳珺霖的手紧了一下，似乎是在以这种方式传达着自己的安慰，“如你所见，我不是月神，但肯定和他有某种关联——”
和光轻笑了一声，不知为何，这笑声听起来有几分冷意。
心知他一定是在责怪自己，居然会冒着被除了镜花水月门以外的可疑人物发现了自己和月神的关联的危险，阳珺霖一下子也无法分神应对和光，只能继续向宇星飞快地解释道：“这也是我成为镜花水月门门主的原因之一。然而这个事情，正如我之前所说的那样，一定要保密。”
“如果不能保密的话，就麻烦你事后消掉她的记忆。”和光的冷言冷语证实了阳珺霖的猜测。
“……和光，我想信任下她。”阳珺霖叹气，最终还是分神应对微怒的和光，“这也是一场赌博——有些事情你也早就发现了是不是？与其猜来猜去，不如摆给她看看。再说了，当时情况危急，这也是一种解救方法。实在不行的话，消掉她记忆就是了。”
“那样最好，阳，你实在不是这种做事不经过大脑的人。”和光严厉地批评，“有些事情，是绝对不能轻易冒险——”
“珺霖！！！”
宇星突变的声音打断了和光和阳珺霖的对话，这也让后者迅速从意识深处爬出来。
阳珺霖环视着四方，不知何时从何地而来的光源，已经幽幽照亮了周围的一切。
——依旧是惨淡的黑色夜幕，然而两岸的群山似乎更加逼迫地靠拢了过来，将他们夹在中间；脚边，腥浑的河水不再是平静地缓缓流淌着，而是呼啸着一路向前湍急奔涌！
相应的，无数尸骨也在这河水中不断漂浮着若隐若现，仿佛是有生命般在游动着。
难不成，他们其实还……在地狱吗？
顺着宇星手指的方向，阳珺霖微讶地发现，一团厚重的可怖乌云，正迅速地在山的那边密集成形！
即便现在是在可怖惨淡的黑夜之下，依旧能看清那团山一般的黑云极厚、极重、极浓，猩红色的妖异流光却盘旋往复的镶嵌在它不断翻滚着的四周，好似能够沉甸甸地一路压迫在心口上。
“……花鸟风月——不好，宇星，这是风！赶紧用宝剑挡着！”
稍微有几分困惑为何一直没有等来攻击的阳珺霖，忍不住喃喃念出“晚餐”的主题，脑海中突兀地电光一闪，
只见他面色头一次大变，飞速从口袋里掏出数个绘制有金法阵符咒扔向空中，一道冷厉金属结成的结界牢牢罩住了他们二人，从头到脚，一点多余的缝隙都没有留下！
时间赶上得刚刚好，就在金属结界结成的瞬间，他们不约而同听见了外面狂风大作的咆哮声和撞击金属结界的轰鸣声，连带着原本应该是固若金汤的金属结界都摇摇晃晃，好几次都面临着被彻底掀翻的危险！
“我懂了，就像方竹的名字一样，他应该是木系的。”
外面狂风怒号，然而阳珺霖依旧能在冷静分析着局势，似乎宇星刚刚所见的紧张不过是昙花一现，
“对付木，要么用金来压制，要么放火把木转化掉。但是现在面对的是木的旁支风……”
宇星不敢出声，生怕打扰到阳珺霖此时的飞速思考。
毕竟，几个回合下来，她已经充分认识到阳珺霖的冷静程度和头脑的清晰度，并越发坚定了自己当初的选择。
“风的形成原理，我记得，似乎是冷热气流的交感流动——”阳珺霖皱眉在不大的金属空间里来回踱步，“冷气下沉就会变热上升，热气上升就会变冷下沉，如是循环往复就会形成风。”
“但是这里是山谷，而且又在地狱，常年阴冷，所以这一条至少不是主要成因；而这里之所以能够形成风，恐怕更多是因为两岸的山形成的峡谷曲曲折折，导致穿梭其中的气流也变化多端——”
他豁然抬起头，琥珀色眸子里跳跃着明灭的火光，，明明外面狂风怒号，可他坚定刚毅的眼神，却坚毅如铁，不动如山。
他就用这双仿佛在世界塌陷之际都能明定地维持着秩序的眼睛直直看着宇星，仿佛要一直看到她的灵魂深处。
“宇星，你敢不敢陪我一起赌一把？赌赢了我们就能闯过这一关；赌输了么？不过就是死字。”
“诶——”宇星有几分讶然，“你不是有月神的——”
“是有没错，不过，我不能被发现。所以还需要重新部署下。更何况，仔细感觉下，能不能感觉到，不远处有几个气息？”
阳珺霖打断了宇星的话，后者有几分赧然地闭上眼睛，竭力逼迫自己在漫天狂风的狭隘空间下感受着外部气息。
“……这，这是？”
“所以说，月神的力量不能就这么直接地派上用场。毕竟之前好不容易骗过一次，这一次要是被发现就不好了。”阳珺霖勾起唇角，“怎么样，要不要一起来赌一把？”
他微笑着朝宇星伸出手。
后者眨了眨那双温柔明定的琥珀色杏眼，微微勾起一丝秋水般温婉雅致的笑容，缓缓将自己的手放在阳珺霖的手心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