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季节,其实气温并不是很低,可大夫人还是感觉浑身森冷的厉害。
事情怎么会演变成这样?
难道不是大少爷失踪了,然后老太爷连气带急再次病倒,最好是口不能言,然后她假传老太爷的意思,将三小姐强行接回府中,过段日子华家退亲的消息传来,她好言相劝几句,让她一个失去双亲又没了嫡亲弟弟的孤女对自己感恩戴德,继而名正言顺地帮她管理二房的一切,再等两年给她找个人家随便陪嫁一点东西,那二房的家产岂不全是他们大房的?
可问题是,老爷子没有生气也没有病倒,不仅如此,还打着体恤自己的名义将管家权强行塞给了三夫人。
有这么办事的吗?
她辛辛苦苦打理这个家十几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怎么就因为犯了一个错误就被直接夺了管家权呢?
这也太欺负人了吧!
大夫人心里恨得要死,连带着咬牙切齿的模样也有些狰狞,就连嘴角被自己的牙齿咬出了血都不自知。
可是,随即想到还没被发现的事实真相,她又有些忐忑不安起来。
老天保佑,就让这件事到此为止吧。
“不,祖父,这件事不能到此为止!”林琬瑜倔强地扬起下巴,面对林老太爷暗示她隐忍退让的想法时丝毫不退缩。
林老太爷没想到自己说了半天,却等来孙女这句话,怒极反笑,“那你倒是说说看,接下来该怎么做?”
林琬瑜抿了抿有些翘皮的嘴唇,不禁想起了明和尚的那句话:世间万物皆有度,无度胜事亦苦海。
她如今唯一能依仗的就是这点微薄的祖父情,若非要拧着祖父的意思,恐怕不仅会伤了他的心,更会冷了他的情,可是不表明自己的心意,他到底是将自己低看了几分。
于是就说道:“祖父祖母待我们再好,也不可能照顾我们一生一世,我们总要长大,总要学会照顾自己。如今府中已经尽了力,祖父出面又惊动了官府,不管最后找到找不到昕哥儿,我这一遭都是必须要走的。还请祖父成全了孙女的这份姐弟情,不要再拦着孙女了。”
事已至此,说再多都是徒劳。
林老太爷深深看了林琬瑜一眼,心里有些感慨,这孩子性子如此刚强,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要是身为男儿身就好了!
可惜啊,可惜!
林老太爷最终还是妥协了,同意林琬瑜女扮男装去找昕哥儿。
林琬瑜虽然让吴妈留下来等消息,但是却不排斥林老太爷送给她的两个人,打理林老太爷名下一所庄子的庄头的一对儿女。
儿子叫德生,今年十二岁,女儿叫柳絮,和林琬瑜同岁,都是十岁。
德生负责赶车问路,柳絮负责照顾林琬瑜的起居,兼顾陪伴。
林老太爷此举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林琬瑜对林老太爷的举动越发疑惑起来,不过现在她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找到昕哥儿才是正事。
因为有官府的介入,所以林琬瑜寻找昕哥儿也有了方向。
首先,当天送昕哥儿去观音庵的并不是林府的马车,而是大夫人让人在外面雇来的,至于原因是当天林府的马车有两辆载着小姐们出门做客了,还有两辆到乡下查账收租子去了,另外还有一辆却是坏的,车夫正赶着修呢。
任凭大夫人说的头头是道,林老太爷连问都没问,直接就将大夫人罚去跪祠堂,至于罪名是什么都没有,大有让大夫人自己去思量的意思。
而林琬瑜早就认定昕哥儿的失踪是大夫人的杰作,没在她得到罚跪祠堂的惩罚后再补上一脚已经算是很厚道了。
不过,也让她对重生后的自己产生了怀疑,虽然重生也是一种优势,但她好像并没有占到什么便宜,反而让昕哥儿更早的出了事。
她的手段,还是太嫩了。
“德生,前面要是有茶摊就停一下。”林琬瑜坐在马车中,轻撩马车帘子观看外面的地形和景致。
“是,少爷。”德生应道。
“少爷,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柳絮问道。
林琬瑜也不瞒着她,就说道,“衙役问过那个车夫隔壁的邻居了,昨天傍晚车夫是徒步走回来的,别人问他吃饭的家伙怎么不见了,他还生气地说被贼人偷走了,可见昕哥儿和马车是一块儿丢的。等衙役今天上门查问时发现,他们家值钱的东西和一些衣服都不见了,家里虽然少了很多东西,但还算整齐,可见并不是贼人半夜入室偷的,而是他们自己害怕偷偷逃跑了。我们沿着这条路,见了茶摊和吃食摊就打问一下,这两天可有马车或是特别的人经过,说不定就能发现蛛丝马迹了。”
“少爷,你懂得可真多。”扮作书童的柳絮一脸崇拜地看着林琬瑜。
林琬瑜苦笑道:“如果让我选择,我宁愿做一个父母健全无忧无虑的傻孩子。”
林志安夫妇客死他乡的事在林家湾已经不是什么秘密,所以柳絮立刻就明白了林琬瑜的话外之音,虽然有些同情这个新认识的小主子,可她却明白,她是没有资格露出同情怜悯神色,所以,她选择沉默。
而林琬瑜也领了柳絮的这份心意。
直到问过第三个茶摊时,三个人的脸上才露出了一丝笑容。
“你是说,昨天傍晚的时候,有三辆马车同时从这里经过,跟随马车的有三男两女,还有两个孩子,那你看清楚那两个孩子的相貌了没?大概有多大?”林琬瑜抓了一把铜钱递给茶铺老板。
这是一对老夫妇经营路边摊,兼顾茶水和简单饭食。
这会正好没几个人,茶铺老板也有时间跟林琬瑜唠嗑。
“你们算是问对人了。论理,这每天行来过往的人也不少,我也不一定能记住每个人,可我偏偏就记住了他们,你们知道为啥?”茶铺老板看在人家给这么多铜钱的份上,决定好好细说一番,倒也不用林琬瑜他们在发问,就直接说了,“那三个汉子一看就不是干好事的,贼眉鼠眼不说,满嘴瞎话。我给他们装馒头的时候,正好刮来一阵风,将最前面那辆马车的帘子吹起来一个角,我隐隐约约看见里面坐了几个孩子。我当时有心想问,可被老婆子喊着给别的客人断了一碗面的功夫,那三辆马车就走远了。我还跟老婆子念叨了几句,老婆子还说我一天没事净找事。嘿嘿!”
林琬瑜的神经一下子紧绷了起来,急忙问道:“大爷,你真的看见其中一辆马车里有几个孩子?”
茶铺老板人老不服输,瞪着眼睛说道:“我都半截子入土的人了,自然不会说假话诳你们,再说了,我的眼睛亮得很呢,到现在老婆子做针线还是我给她穿针呢!”
“大爷,再往前走可是有岔路口?”
林琬瑜恨不得现在就追上去,可是毕竟比对方晚了一天,她有些担心起来。
“岔路口倒是没有,不过就看你怎么走了,要是去衡州和延州,就沿着渡口的官路分别朝南北走,要是去庐州就要坐船过渡口了。”茶铺老板用手沾了一点茶水,在桌子上将前面渡口的地形画了出来。
林琬瑜默默记了下来,心里就有了主意。
他们买了十来个馒头,就继续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