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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忧作以终老 (34)

可到底什么是光,什么是暗?到底什么是热,什么是冷?

为何眼前这一直被自己视作泥淖的人,此刻眼底却清平温柔,触抚的手底是暖的,如春风?却为何一直为自己所嫉恨更艳羡的,反成了心头一寸寸扩大的黑影?!

静王跌坐在地,闭上眼睛,似乎这样,就可以永远不必面对,不论是真实的自己,还是他人。

对面的人却自床上起身,一手环住他肩,在他耳边沉沉道:"站起来,你可是老爷子亲口封的亲王!"

滚雷似的,他知道,这话不止是教他振作,更是教他睁眼看清--

废太子与他咫尺相对:"你可愿信大哥最后一次,或者,唯一一次?"

他看着那凤眸,点了点头。

凤眸的主人笑了起来,眉宇间华彩闪动,依稀间竟又恢复了之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睥睨神色,将他一把拉进怀中。

"大哥?"他欲挣,却被死死摁住,忽听见一声脆响--是玉杯被人以极大力摔到了地上,心弦登时一振。

门开轰然,他听见攥住自己的人长声笑道:"让之惟来见本宫,不然,他就再也见不到他七弟了!"

然后,他被翻转了过去,同时,一丝冰冷贴上了脖颈,余光瞥见,是那人扳指上的一点寒光--他记得,是那淬了剧毒"明月"的刀锋。

"咱们赌一把吧,看他会怎么做。"那人在他耳边极轻声的说道。

"大哥,你究竟是想赌什么?还不就是不想死吗?"刀光下,他笑起来,靠在那人肩头,闭上了眼睛。

脚步声和甲胄碰撞声很快便充溢四周,不用睁眼,也知小小偏殿四周此时兵甲密布。重重封锁间,只怕连只言片语都不能传出。

他阖目静听,听见外面那些预料中的声音,听见身侧人的呼吸也如预料中--平静里压抑着些许急促--他也在期盼着什么吗?盼人会当真亲临,真能赦下他一条性命?会吗?那已成了新帝的人,还会否仍保有着原先那明澈的眼神--也许,从来就不是什么低估,而是他们所有人都被他所骗,更被自己所骗,会都相信那如玉墨瞳,当真是这檐牙高啄钩心斗角的深宫之内最后的一点痴傻纯真。呵,居然会有人傻到现在还想去相信?

脑海里疑问芜杂交错,可他还是那样清晰的听见,自己胸膛里心跳的声音,也如身边人般时而急促,时而平静。

只听一直观察窗外动静的人又附耳道:"不睁眼也好,反正睁了眼,也不会看见你的好五哥。"

静王凝眉。

听见废太子不知是笑是叹了声:"他那个狗头军师林某来了。"

这就意味着,那人......不会来了吧?他听见窗外传来人语,也不知到底是说给谁听--"废太子已然疯癫,丧心病狂,他的话怎能取信--难道要让个疯子的胡言乱语有辱天听?!你们这些糊涂东西,拖了这么久,静王只怕已凶多吉少......"

"说得好!"殿内,废太子赞了一句。

水色薄唇不由轻勾:"大哥要不要拉小弟出去晃上一晃,好让他们知道我暂时还'吉'着呢?"

"出去?"他摇头,"只怕我立时就成了箭垛子。"

静王终于睁开了眼,片刻,又闭上:"你就死心吧。"

"你还以为我......"挟持着他的人似乎要说什么,却最终只是沉然一笑,"你这孩子,聪明起来比谁都聪明,傻起来也比谁都傻。"

他心弦一动,不知那是什么感觉:微微的暖,微微的凉,微微的痛......

正在这时,却听一声响动,似乎是风声,伴着一团灼热的气流直扑进来,连忙睁眼,看见一蓬火焰已燃着了他们身后的床榻帷帐,火光里一根羽箭颤巍巍的已渐烧至末端。紧接着,又闻几声扑簌,也不知落在了何处,木结构的荒废小殿,转眼间便被熊熊烈焰和滚滚浓烟充满。

"好手段。这才是我慕容家的子孙!"废黜东宫居然感叹了一声,似还含着一丝惊喜,"总算这次没低估他!"

静王亦低叹了声,却是:"我倒是恨错他了。"

"哦?"

他望着那闻言转视的凤眸,轻笑:"我应该自当初就像现在这般恨他。"

废太子却没有回答,只握住了他手。

殿外传来人声喧哗,然而什么也听不分明;似乎有水声哗然,却不见一滴落于殿宇之上。

殿内火焰飞腾,一道燃烧的横梁轰然塌落在身侧,两人忙一道伏低身体。

他感到那刀锋此刻仍不离自己身侧,那身躯也半寸不离,往日厌恶的肥硕,今却似堵护持的墙壁。喉里不知涌上股什么,咳嗽几声,静王强自平复了呼吸,转过眼去,看向殿门,因火箭都自后面射入,殿门此刻仍未被火舌延及,一咬牙,道了句:"疯了就疯了吧!"

待废太子明白过来他言下含义,那白影已猛然挣脱他怀抱,向殿门扑去。

"之忻!"他大叫,忙也跟着奔去,却有什么陡然垮塌在眼前,熊熊烈焰将那短短数步生生阻隔成海角天涯。他听见自己喊叫的声音那般声嘶力竭:"你出去也没用--我是'疯'了,你难道也能'疯'了不成?!"

殿门之前,那白影停了一停,火海刀山那头,像一片轻盈的羽毛,似乎再一点火星就能将之焚成灰烬,却在听见他呼喊的瞬间蓦然一振,似乎是风,是火,将那白羽鼓荡--静王猛的打开了殿门。

殿外长风登堂入室,满屋火焰随之更加腾跃。

嘈杂人声此刻终于能听得那样清楚--

"静王?!"

"他竟没事?"

"这是怎么回事?那疯......疯太子呢?"

议论的唇舌亦如火舌样烫灼人心。

终于有人向这面大声喊道:"静王爷--快出来啊--"

而起头叫的,似乎正是那新帝身侧最受信赖的林姓谋臣。

静王却凝在门后,不动。

废太子眯起眼,越过他背影看去:门前檐下也已烟尘四起,但火光显然不似殿内密集,隐隐,似还有逃生之径......

可那白影却顺着那殿门缓缓滑落下来。

"之忻?!"他下意识的冲了过去,不顾火苗已烧着了身上衣服,一把托住那颓然坠落的凝白。

羽睫颤动,水眸开启,烟波流转,滚滚红尘,静王望着他,唤了一声:"大哥......"

"怎么?"

"外头那些没着火的地方,是故意留的,那是八阵......呵呵......咳咳......这是报应啊报应......"静王凄然一笑,遥指数步之外,"生门就在那里,却正是我的死门......"

"这是来试探你的?!"废太子恍然,"你若能走得出去,便等于是认了灵水城外布阵的人是你。"

玉手垂落,怀里人点了点头:"进退都是个死啊......"

莫名的,心漏跳了一拍。

他看见那水眸转来,明明是火海炼狱之中,那眸里却仿佛才是这天上地下最真切的水深火热。静王望着他,微微一笑:"好歹黄泉路上,还有个人作陪。"

万里江山化尘为土,百年光阴沧海桑田,大约,也就是这么个感觉吧?

怎么一刹那,就觉得这一生都没白活呢?

他将怀里人紧紧拥住,那人亦反扣了他肘。

抬起眼来--

无边业火,不也是一片花开莲灿?

天荒地老,不也是一瞬泡影露电?

忽觉万籁俱寂,只听见彼此心跳,起源于一处亦交融于一处......

正在这时,穿越烟尘滚滚,远远的,移近了白影攒动,憧憧的,原来是依仗卤簿。明明都是一片缟素,一抹同样是纯白的影,却是隔了烟雾弥漫,隔了血火之海,也那般清标分明。转瞬间,殿外白色海洋一般的人潮,便都在那抹白影之前,化作一片整齐的浪涛起伏--

众人齐跪,山呼"万岁"。

一身孝服的新帝在人群前立定,遥遥的,看不清表情,亦听不清言语。

殿内,怀里那人已被越来越浓的烟尘呛得闷咳不止,脑袋一下下碰击在他胸膛上,像是谁拿了根鼓槌在敲动里头那面心鼓。他收回眺望,低下头,目光落在拇指套的扳指上,片刻凝神。

宿疾纠缠的肺脏似再也不能承受这烟熏火燎,挣扎沉浮中,什么爱恨情仇似乎都抽离而去,他只能听见自己喘息和咳嗽的声音,越来越低哑,也越来越沉重,生命也仿佛都随着那些真的假的虚的实的片片剥落而去--只没想到,竟是在这个人的怀抱里露出此生最后一丝笑容......似乎是最后的意识在薄唇上凝出抹苍白的微笑--却没料,忽然,什么湿漉漉的覆上口鼻,扑鼻而来浓重血腥教他陡然一醒:这是......

残存的意识还未及收拢,身体的本能便让他开始更加用力的呼吸,即便隔着那几欲作呕的血腥。很快,满鼻满嘴便都尝到了血的味道,他模模糊糊的想:这是已到了血池地狱吗?难怪会觉得身体越来越轻,越来越轻......

却不知,是被人腾身抱起。

废太子将那片羽似的身躯紧拥在怀间,将自己外袍披在其上,再用整个身体密密裹住,贴在那耳边道:"他还不知道!"

什么......什么不知道?谁还不知道?呼吸维艰的人仍在恍惚之间。

他对上那双已渐被尘烟迷蒙的水眸,喝道:"那姓林的摆阵引你上钩,是要做给谁看?这不正说明了:他主子要么还不知道,要么就不想知道?!"

听到这一句,翦水秋瞳终于乍然分明。

他凝望着,徐徐透露一笑,抬起头来:"既有生门,便没有不走的道理!"

他的确什么都不想知道。

嗣帝之惟立在那破败庭院之前,一片白色海洋起伏在脚下,彼岸炽然业火腾如莲华。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低低的,在那焚风里沙沙的回荡:"怎不去救人?"

看不见,最慈悲玉眸最儒雅面孔,在这一刻为火光照得明暗无定,只教人感到最森森的寒。

他没人让任何人起身,于是所有人便都趴伏在地,大气也不敢透出。唯跪在最前的林云起直起身来,奏道:"回圣上:臣等已多次试过进去救人,但烟火弥漫,难以突进,几个侍卫刚冲进去几步便被灼伤,只能暂退了回来。"

玉眸转来,看向回话的人,漆黑墨瞳为红白二色截然分隔,之惟一字字道:"那就灭火。"

像冰珠子一颗颗自天而降,底下匍匐的波涛万状里,终于有人忍不住抬起眼来,正好被帝王眸光一扫:"还不快去?!"

这一下,除了负责护驾的,在场所有侍卫内侍都忙爬起,原先有的,便寻到原先工具,原先没的,也忙四下里搜寻。这一次,再不敢怠慢,都使出了全身力气,将水往殿宇上浇去。只可惜,此刻已然太晚,一直未受控制的火势已然将整个偏殿吞没,火海之中,焦黑的雕梁画栋一截截一簇簇的纷坠下来,让人更加无法近前。

只林云起仍未起身,眼望着对面那玉眸里焰红中渐映出一团焦黑,淡声道:"启禀圣上,事情经过是这样的:废太子失心疯癫,先挟持静王,后焚毁殿宇......"

"朕问你了吗?"却见那玉眸陡然回转,其中凌厉令人心惊,亦令人丝丝心痛。

跟随帝王而来的自都是些近身的侍从臣下,个个伶俐得能听风判雨,一听皇帝话音,便心道不妙:只怕这新天子驾前的第一红人从此便要风光不再了。却见那白胖书生淡淡一笑,并不秀逸容颜,一笑之间也并无什么风采可言,只是那一扬唇的云淡风轻,教人觉得竟透出丝哀伤悲悯--他哀伤什么,又悲悯什么?

正揣摩时,却见新帝眸光一闪,声音已由冷冽转为低哑,道:"既有这样的事,你之前又为何回朕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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