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这都喊第N回了,周姐怎么还没个反应?”曹西西纳闷地嘀咕了一句。
格子对面的秦薰诡秘地笑了:“估计昨晚又玩HIGH了吧。”
“不会吧……周姐的女儿都那么大了,怎么还出来玩啊?”上回周蒲齐将她五岁的闺女带到公司来,所有人都见着了,包括刚来没多久的曹西西。
秦薰仍旧笑,低声说道:“她这个玩,多半还是彻夜不归的……”
“咳咳……”旁边的同事咳嗽提醒。
曹西西一抬头,就见周蒲齐站在不远处微微笑着,好像一只笑面虎。她站了一会儿,便一个转身进了老板办公室,背影何其漂亮潇洒。
周蒲齐早已经对这种的谈论见怪不怪了,她也不是什么四好青年,更没婚姻道德束缚,说到底人身自由完全由自己掌控。究竟是谁规定,当妈的人就不能逢春了?不过,这彻夜不归的玩真不是头一回了,就连第一道鱼尾纹的发现都是在陌生人的家里。
周蒲齐有个习惯,即便有艳遇也绝对是挑剔的。首先,年下者为最佳;其次,结婚者均不考虑;最后,年上者忽略。曾经有人问她为什么,她倒是嘿嘿一笑,因为不会有麻烦。周蒲齐是有名的狠心女,宿醉过后即可便将其黑名单。她的名言是:“宁可被全世界的人唾骂,也不要自己一个人伤心。”
“你就没有留恋过任何一个?”曾经秦薰这样问她。
周蒲齐眼睛都没眨一下:“没有。”
秦薰又低低问:“就没有一个人的技巧叫你念念不忘?”
周蒲齐这回倒是认真想了一会儿,然后说了句:“没有最好,只有更好。”
秦薰险些喷血。
出了老板的办公室,周蒲齐就浑身不适,她站定后宣布:“这个礼拜加班,一个都别想溜。”
果然哀声一片。
“都说做设计的苦逼,还真是一点没错,我他妈就不该在年轻的时候走上这条不归路!”李平腾恨不得捶桌子跺脚,不过大家都已经习以为常,因为每回宣布要加班的时候,他都是这么个反应,连台词都不带改的。
隔壁技术科的小林将文件一摔:“求你别嚎啦!我已经连续加班两个月了,你们好歹一个月里头还能休息个两天!”
“好啦好啦……做完这拨活儿,求老板给我们放个假吧。”秦薰说道,眼睛看向周蒲齐。
周蒲齐愣是没吭声。
“人事部赶紧招人才是正经的……”小林这么说着。
人事部可又不干了,代表人嚷嚷着:“哎呀,我们招人也很辛苦的呀,你们也要体谅下我们啊!”
“好好好……”一时争执不下。
周蒲齐不再理会,回到办公室给秦薰发了个MAIL。
“晚上出去喝一杯?”
“今天不行,男朋友求陪。”
“没出息。”
“我就是没出息呀,你不如带那个新来的去吧,也让她见见世面。”
“也行,你跟她说,下班后等我。”
“好。我说,你女儿就不管管啊?”
“不用,在我爸妈家。”
“哦。”
下班之后还有加班,等加完班已经晚上九点。周蒲齐抬手看了看时间,伸了个懒腰,外面还有寥寥几人。周蒲齐给了曹西西一记眼神,曹西西便迅速地收拾包包,跟在了她后面。
“我们去哪儿?”曹西西脚步稍慢,显然是高跟鞋没穿习惯。
周蒲齐两手插在风衣口袋,用眼睛瞄着曹西西,一边抿嘴笑了起来:“PUB。”
“周姐你笑什么?”曹西西问。
“想起以前的糗事,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不会穿高跟鞋,刚来上班的时候,还会偷偷备着拖鞋,只要老板不留意便立马换掉。有一回被老板抓到,被罚穿拖鞋绕着公司去每个人面前走一圈。”
“确实有点糗哎。”曹西西嘟囔了句。
“是啊……”周蒲齐想起那时候的事情,便觉得好笑。
周蒲齐开车到常去的“杰克船长”,她说:“今天纯粹喝酒,你这么小,大概连酒都还没碰过吧?”
曹西西点点头,问:“你带我来,不怕丢面子吗?”
周蒲齐笑了:“这里鱼龙混杂,谁认识谁!”
说着,便进了里面。一到里头,所有的声音都被音乐给夺去了,那鼓噪的音响好像超大吸音器。
“周姐……”
“怎么?”周蒲齐看了眼已然吓傻的曹西西,心中轻轻笑了笑。
“我有点怕。”曹西西弱弱地开口。
“喝了酒就不怕了。”周蒲齐冷淡地说,声音瞬间被音乐盖过去,以至于曹西西根本没听清刚刚周蒲齐说了啥。
曹西西又再大声说了一遍,周蒲齐却只摇了摇头,装没听见。
这时候,有人拍了周蒲齐的肩,周蒲齐转头,看见一张男人的脸。一面心想着今天的搭讪来得真快,一面琢磨着这张脸。这一琢磨便觉得莫名眼熟,却想不起来究竟在哪里见过。
“蒲小子?嘿,还真是你!”男人脸上的惊喜都快赶上中彩票了。
周蒲齐抖了抖眉毛,这个称呼只有那时候的那帮人喊过,心里面划过一个名字,叫周蒲齐瞬间感到窒息。再仔细打量眼前的这张脸,却是猪小黑无误。
“猪小黑!”周蒲齐面上的惊讶三分是假装,七分是真意。她想过还会碰见当初的那群人,可是却也没有料到会在这个时候这个地点。
“是我是我!”猪小黑笑得开花。
两人连忙寒暄,周蒲齐主动介绍曹西西:“这是我同事曹西西,这是我初高中死党祝成,绰号猪小黑。”
“哈哈……因为我皮肤黑,所以就……想当初,我们俩还比过谁的皮肤更黑呢!”猪小黑忙打量周蒲齐,“嘿!都说女大十八变,这果然一点没错啊!刚刚进门的时候,我还以为晃眼看错了呢,头发也比以前长了点儿了,连皮肤都变白了啊……一点没以前假小子的样儿了!”
周蒲齐扯起嘴角一笑:“那不都是过去的事儿了嘛。”
“是是是,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猪小黑坐定,眼睛闪亮。
“挺好的。”周蒲齐眼睛看向吧台。
猪小黑便说:“哦哦哦,那就好。当初那帮人都散开了,上回我去美国,还和临河那小子碰面了,我记得那会儿你们俩关系挺好,现在还有联系吗?”
周蒲齐眼睛无神地摇摇头。
猪小黑接着说:“他现在过得还真不赖,名声在外,房子车子都有,不过好像这些年也没结婚,问他当初那个背画板的长发姑娘追没追到,他也只笑笑没说话。”
周蒲齐也笑:“过得好就行,干嘛非得跟心里那点疙瘩过不去。”这句话其实说得没头没脑的,但是猪小黑也仍旧是点了点头。
然后周蒲齐又问:“你一个人来酒吧?”
“不不不,我跟我外甥一道过来,他今年刚大学毕业,我约他来谈点工作上的事情。”
“在这里?”周蒲齐诧异。
猪小黑忙摇头:“不不不,待会儿重新找个说话的地儿,他对这一带不熟,只认识这个地方,同住的人在这儿打工。”说着,猪小黑指了指台上正在弹贝斯的那个长发小伙儿。
周蒲齐点点头。
猪小黑又说:“看来肯定得换地方,这里也忒吵!要不,等会儿一起吃个饭?”
周蒲齐看了眼一直没说话的曹西西。曹西西点了点头,周蒲齐便也应了声好。
于是他们便一同等猪小黑的外甥,中间周蒲齐还调侃:“你叫猪小黑,你外甥叫什么?猪小白?”
猪小黑嘿嘿一笑:“你还真别说,我外甥皮肤还真白,长得也忒帅,待会儿你可别盯着流口水。”
周蒲齐摇头:“我是那种会对美男动念头的人吗?”
“也是,当初沈临河那小子长得那叫一个天上有人间无的,别的姑娘都动心,偏你不!”猪小黑咂嘴。
“我那时候是小子一个,哪懂这些了。”周蒲齐嗤笑。
“是是是……嘿,来了。”猪小黑看着门口,赶忙站起来。
周蒲齐看着来人,真嫩啊!这是冒出来的第一个感慨。然后再看那白皙的皮肤,心想原来猪小黑的外甥也可以长得很好看。不过周蒲齐早已不是以貌取人的年纪,好看的事物和人看过就行了,不需要动心费脑胡乱折腾。
那边猪小黑同他外甥说了几句,一行人便出发往附近的夜宵店里去。
S城到了晚上,夜宵铺子还是有的,不管是有门面的还是只摆摊的。
正犹豫着选哪家,周蒲齐看着曹西西那穿不利索的高跟鞋说:“就附近吧,我知道有家很好吃的。”
于是一行人往马路对面去,猪小黑说自己现在做点生意,还算过得去,不过平日里忙,这么晚才有空出来陪外甥聊天。
“还没介绍。”周蒲齐说。
猪小黑拍着脑袋:“瞧我这记性,我外甥秦尽在,之前在J市念书,刚刚从那边过来。”
周蒲齐点点头,笑了笑。等进了店面,一行人坐下,到了亮光里头,周蒲齐才发现猪小黑的外甥正以一种严肃的目光看着自己。
莫非老也是一种错?周蒲齐内心暗自琢磨着。
猪小黑点了几个菜,与周蒲齐东扯扯西扯扯,曹西西和秦尽在便一径沉默着。
猪小黑看着那猪肝成色极好,说:“记得那时候我们一起去赵奇奇家里吃饭,他非得说菜是他妈妈出门前做的,那猪肝都是黑的,哪能蒙得过我们。后来赵奇奇哭了,还是沈临河去重新买菜烧了,这才把赵奇奇给逗笑了。”
周蒲齐也笑了:“那会儿我们才小学。”
“是啊……我们小学时候就在一块儿了哪,一直到高中。赵奇奇去年刚当了爸,生了个胖小子,没给乐翻他!”猪小黑说得很开心,周蒲齐想起来学生时代,猪小黑其实并不那么爱说话的。
“我今天是真高兴!蒲小子,当年沈临河那小子说……”
正在这时,周蒲齐的电话响了,她忙说:“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说完接起来,爸妈在电话旁边轮番轰炸:“你野去哪儿啦?你闺女发高烧,哭得脸通红,你还不快回来带她去医院?!”
周蒲齐脸色暗了几暗,说了声好,便挂了电话。
猪小黑忙问:“怎么了?”
周蒲齐抬起头来,看着热情的猪小黑,再看一眼冷淡的秦尽在,说:“女儿发高烧,我得先回去了。”
猪小黑脸色僵了:“你有女儿啦?……你都有女儿啦?!”
周蒲齐这几年刻意地不同这群人联系,也不让他们知道自己的事情,但是人与人之间终究逃不过缘分二字。缘分,太奇妙,她又怎么会知道自己会碰到起初的那群人,又怎么能够向他们说明白这么些年的行踪。
“我还说……”猪小黑讷讷地嘟囔。
周蒲齐笑了笑:“下回再同你叙旧。”
猪小黑这时才回过神来,说:“那手机号码留一下吧。”
周蒲齐迟疑了下,然后报出了一串数字,接着便同曹西西一起走了。
开着车的一路上,周蒲齐想,如果今天没有碰见猪小黑,那该多好。
送走了曹西西,周蒲齐火速赶往父母家,接到女儿的那一刻,周蒲齐一颗心定下来了。
“妈妈。”女儿看着自己,眼睛里面包着泪水。
周蒲齐笑了:“妈妈带你去医院。”
“周末不要去医院。”女儿叫周末,平日就爱这么称呼自己。
周蒲齐笑:“那不行,不退烧就不能和妈妈一起睡了,我们先去把病治好,再回去睡觉好不好?”
“哦……”周末还算懂事,足够省心。
这到医院一折腾,等回到家已经将近半夜,周末早已经睡着。周蒲齐将她的衣服鞋子全部脱掉,抱进自己的被窝里。
然而,她躺下却一直睡不着,她想起今晚的一些事情,心中泛起微微的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