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是远山屠龙军离开远山城的日子。
军队黎明出发,又在黎明到达,在龙啸山中行进了整整一天,终于登上龙啸山巅。堡垒就矗立在形似龙嘴的山峰上,庞大而坚固,南朝悬崖,北对峭壁,腹背皆有屏障,实数上乘的军事之地。
安明总督高举屠龙军旗帜,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旗面上纹着的龙与大剑,告诉瞭望塔上的士兵,来者非敌是友。他又朝天空射出一支燃烧的箭,火箭飞到最高空时嘭地炸开,火光四散,驱散了空中黎明的晨雾。
半刻钟后,堡垒大门大开,从里跑来一位四十岁左右的老兵,见到安明喜出望外,“总督大人,你们可算回来了!”
安明也是如释重负,道:“上山前发生了一些意外,耽误了行程,不过还好,我们总算是到了。”
军队走了一天一夜,新兵们都已经疲顿不堪。早风对安明说道:“总督大人,具体情况等安顿下来再解释吧,走了那么久,大家都累了。”
安明一点头,询问老兵:“新兵们的住所都安排好了吗?”
“不敢怠慢,都安排好了!”
早风环视军队,目光最终落在的音陵身上。高强度的行军后音陵比其他人更加疲惫,此时已经精疲力竭,像只奄奄一息的小鹿,得靠千夺扶着才勉强站得住。
“那快带我们进去吧。”早风道。
那名老兵领着众人进入堡垒,待所有人都进入后,堡垒的大门又缓缓地关上了。
堡垒呈四方形,四角是四座圆塔,连接堡垒的四边,整个堡垒的内部都是相通的。北楼是生活区,士兵的房间、食堂、澡堂等都设在此处。
安排好住所,参观完整个堡垒后,新兵都各自获得了自己的身份和职责。在远山城滞留的一个月,正好免去了新兵训练,早风作为总指挥官对大家都有了一定了解,编排起来自然深得要领。
音陵和千夺同被编入了军需官,军需长泰森就是迎他们入堡的老兵。音陵负责烹饪和医疗,千夺则负责打猎和采收。而温萝依然保持她在帝都时的职位,负责训练及带领弓手团。
分配完成后,众人都回到各自的房间休息。长久的奔波大家都累了,天空才刚刚披上黑衣,堡垒内已经一片寂静,只剩下几个守夜士兵的聊天声,断断续续地传来。
面对即将正式开始的屠龙军生涯,音陵激动地难以入眠,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好一阵,这才被浓浓倦意打败,进入了梦乡。
温萝知道音陵有蹬被子的坏习惯,每晚都会爬起来帮她把被子压好。她来到音陵床边,床上的人儿睡得很沉,恬静的脸上嘴角微微上翘着,看来加入屠龙军,真的让她做梦都会笑。温萝看着看着,不禁也笑了,她动作轻柔,将被角塞进音陵身下,又默默看了一会儿,直到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才回自己床上睡去了。
与其他屋子不同,早风的房间还亮着灯,隐约有吵闹声传出来,与堡垒宁静的氛围格格不入。
早风坐靠在椅子上,悠闲地捧着一本书翻看,早就猜到今晚千夺会气冲冲地来找他,若他不来,那才是出乎意料之外。
与早风的闲适完全相反,千夺此刻正拉长着脸,丝毫不掩饰他的怒意。他看不惯早风那副事不关己的态度,一把夺下了他的书,“你倒是回答我!”
早风倒也不怒,正视千夺的眼睛,说道:“与龙比起来,我们人类要弱小太多,而我们靠什么杀死龙?是靠合作。你容易冲动,我行我素,与屠龙军的理念背道而驰。简单来说,你目前的性格不适合做一名战兵。”
千夺依然心有不甘,早风的话并不能全然说服他,他道:“论体术,论耐力,新任的战兵里哪一个能比得上我?你就因为这个破理由,就把我打发去干打打野兔摘摘野果这样的活吗!”
早风的语气也强硬起来,道:“论体格耐力,你是比普通的士兵要强上好几倍,可你个人能力再强,你能独自杀死一头龙吗?”
千夺一向不服早风,也多次起过冲突,本以为他这样的安排只是在公报私仇,却不料竟然有几分道理。他一时找不到话反驳,扭过脸去,“那好歹也让我当个侦察兵啊!”又小声嘀咕,“军需什么的太丢人了。”
早风眯起眼睛,问道:“丢人?在音陵面前丢人?”
“你管我在谁面前丢人!”被看穿了心事,嘴却硬得很。
早风冷冷笑道:“我把你们安排在一起,你打猎,她做饭,不就像……”他斜睨千夺一眼,“不就像夫妻一样?这么说来,你不是还得感谢我吗?”
千夺没好气地道:“谁稀罕了!”但经早风这么一说,心里面倒是并不那么讨厌军需官这个职位了。转念又气自己怎么这么轻易就被说服了,这种时候更应该坚定自己的立场才对!
早风似乎看穿了他的内心,道:“不过你实在不喜欢的话,我倒可以考虑给你换个职位。”他料定千夺不会再有异议。
果然,千夺抿了抿嘴唇,看着早风的眼神带点怨恨,带点不甘,最终还是接受了他的安排,忿忿不平地走了。
千夺离开了,早风的心却难以平静。
自从认出了音陵,他就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甚至快变得有些不认识自己。明明不喜欢看到她与千夺谈笑风生,却要表现得毫不在意;明明很渴望与她相认,却又一次次地刻意隐瞒……如今,竟还主动为他俩做起了嫁衣。
早风房间的灯一夜未熄,他时而缄默不语,时而托腮苦笑,脑海里不断在问自己究竟想要什么。他走出房间,站在廊下,瞭望塔上的指明灯幽幽闪烁,连山鹰也睡下了,寂寂长夜,只有冷风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