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有意引屠龙军来梅洛镇,那军队来了,就一定会有下一步的行动。早风安排士兵们在营地等待,随时准备应对突袭,同时派遣一支精锐小队去寻找恶龙的巢穴,尽可能地由被动变为主动。
可军队到达后的五天都是风平浪静,搜寻小队也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讯息。
没有恶龙的消息,一些年轻的新兵都已经有所懈怠,站岗的时候都开始打瞌睡了。
早风从帐内出来,训斥了偷懒的士兵,心中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
自从在梅洛镇下达了进出限制令,这一带已经没有人员经过了,而这几天也没有牲口失踪。也就是说,这头恶龙,已经五天没有吃东西了,这样残暴的种族,怎么可能忍受五天的饥饿?它到现在都没有动静,到底在等什么?而最让他担忧的是,一头龙,什么时候学会了等待时机?
早风在营地内巡视,此刻正好路过音陵的帐篷,想问问她的看法,却发现她不在帐内。
“少将军,您是在找音陵吗?”一名士兵见他呆立在音陵帐前,忍不住提醒道,“附近有一处洛谢祭坛,她应该是去那儿了。”
听罢,早风深吸一口气,双手已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头。
他们现在要对付的,是一头饿了五天的龙!这样危险的境况下,竟然还随意去营地外面乱晃!况且音陵之前还在龙啸山林里受过袭击,差点丢了命。想到这,他更加不能放任不管。
问过祭坛方位,他也出了营地。
********************
早风来到士兵所指的祭坛,果然发现了音陵。
音陵正跪在洛谢神像前进行祷告,她闭着眼睛,十指交握。秋光披在她的身上,光雾笼罩下,她看上去仿佛是透明的一般。
有风经过,吹乱了她的发梢,她依然静谧不动。见她这般心无旁骛,早风不由停下了脚步,藏身于一棵树后,定定地望着她,不经意间呼吸都变轻了。
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个身影,蹑手蹑脚地接近音陵的身后,突然“哇”地一声大叫。音陵被吓得从地上弹起来,双腿因为久跪酸痛,又摇晃着要摔下去,被一双手接住。
“千夺!”音陵站稳后,一掌打在来人的身上,“你又吓我!”她未看清他的脸便已经猜到他是谁,因为除了千夺,没人会跟她玩这样无聊的游戏。
当千夺那张带些痞气的脸完全映入她的眼帘时,她猛然想起一件事,双手下意识地捂起嘴巴,压低声音道:“你怎么会在这儿啊?”早风没有让千夺随军队一起行动,所以此刻他应该留守在龙啸山上才对。
千夺掰开她捂嘴的手,笑道:“这儿又没别人,干嘛这样跟我说话。”
“你该不会是偷溜出来的吧?”音陵说到这,又把手抬到了嘴边。
千夺点头,“对啊,我来看你。”说着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地补充,“我、我是说来看你们需不需要帮忙!”
音陵紧张地扫了扫四周,确认无人后,才担心地道:“你疯了!你这样擅离职守,被少将军知道了,得怎么罚你啊!”
千夺却一点儿都不着急,他狡黠一笑,道:“不让他知道不就好了吗,我只见了你一个人,你不说我不说,他如何知道?”殊不知他们的对话,被躲在不远处的早风听得一清二楚。
音陵使劲摇了摇头,“你还是赶紧回去吧,梅洛镇的龙还没解决,你一个人在外面会很危险!”
“别担心我,”千夺笑着揉了揉音陵的脑袋,“你照顾好自己。”
音陵还想再劝说他几句,突然有人叫她,“音陵。”循声看去,早风正朝自己走来,回头的时候,千夺已经不在了。
早风走近后,见音陵神色异常,眼神闪躲,明知故问道:“你刚才在和谁说话?”
音陵上一秒还在庆幸千夺跑得快,这一秒又因早风的追问而提心吊胆。“没、没有!”她不擅长说谎,却也只能硬着头皮道,“就、就我自己……”
早风在心里笑话她。若不是他原本就知道内情,像她这样笨拙的掩饰,反而更容易让人起疑。
至于千夺,他如果能听音陵的话就此返回堡垒,那他就当一回瞎子也无妨。如果他不听,仍然在附近游荡,可此时此刻也不知他躲在哪处,所以也还是得等解决了当地龙患之后才有这工夫去教训他。
早风并未打算戳穿音陵,他顺着她的话道:“你也知道就你自己?这一带并不安全,你独自跑出来是想让大家担心吗?”
音陵低下头,细声道:“对不起,我只是想来这里做个祷告。”
军队里也有士兵们自设的祭台,虽然比起正规的祭坛要简陋许多,但也足够信徒们平时的信仰需求了,这勾起了早风的好奇心,他问道:“什么样的祷告,需要你专程跑来这里?”
“是替我那位朋友祷告,”音陵忽地抬起脸,露出一张释然的笑脸,“我希望他在死后,灵魂可以得到洛谢女神的祝福。”既然逝者已矣,除了为他祷告,她能做的就只有好好活下去。
早风对上音陵的瞳孔,里面似乎装着一片清澈的碧湖,目光流转间,似有一叶小舟在湖面中央轻轻摆动,荡起一波一波的细小涟漪。
早风哑然,十年之别,她还是那个她,那个善良的她。
这一刻,他忽然变得胆怯起来。他害怕她知道真相的那一天,害怕她会厌恶他的不坦诚。
什么喜欢就是喜欢,高兴就是高兴,从一开始,他就只能卑劣地隐藏自己,在音陵面前,他有什么资格去喜欢,又有什么资格去高兴。
许久,早风才憋出一句,“回去吧。”然后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