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凛冽,西斜的寒阳拉长了逆风而立的人影,暗沉如墨,发肤相鞭,披着一层血色,渐渐淹没在混沌的暮色里。归巢的寒鸦数以万计,遮天蔽日掠过头顶,却又像有意恪守着天机,静静地拍打着玄黑的羽翼。
高洋紧抿着双唇愣了许久,幽幽叹了口气,望着伏在马背上的女人犹豫了片刻,执起缰绳上了马。
青丝流光,皓腕低垂,伽罗有些恍惚,心智却已复苏。分明感觉到被一副坚实的臂膀纳入了怀里。断续的鼻息充斥着熟悉的衣香,左耳紧贴着扎实的心跳,呼吸开始莫名的颤抖。窃窃地张开眼帘,仰望着遮蔽了大半星空的脸。
男人的双颊瞬时燃起了两团火,出于某种感应,察觉到女人脉脉的注视。从未有过的温情,如桃花十里,又似暖春飞絮,敛眉克制,升腾的体温已将最真实的渴望暴露无疑。
为什么,不敢看她的脸,不敢对视那缕似水的目光?
手臂却不自觉地加大了力道,将她揽得更紧,仰望着夜空里闪烁的星子,压抑着急促的呼吸..。
借着氤氲的月光,细数他下巴上零星的胡茬,猛地闭上眼,那些调皮的胡茬却开始放肆地摩挲着她的脸颊。
“子进..”冲口而出地不满被急促而狂乱的呼吸淹没殆尽。
双唇贴上她发烫的前额压制着微不足道的挣扎,女人的身体剧烈地抖的一下,指尖抵在他的胸口,却一言未发。
猛地拉回飘散在星河里的目光,狂燃的火焰刺穿她迷离的眼波,一把攥住隔在两人之间的小手,顺势俘获了微张的檀口,长驱直入的舌剑轻易解除了并不决绝的抵御,纠缠的柔软,纠缠着鼻息,纠缠的灵魂腾空而出,融化在静朗的夜空里..
绵长的吻令人窒息,恍惚听到女人忧伤地呓语,“子进,你要了我吧。明日一别,后会无期..。”
“什么?”惊诧地将她推出一段距离,攉住迷离的目光急切地追问。
流淌的星光在眼底打转,婉转抬眼与他四目相对,“你要了我吧。明日一早我便还归漠北。”
“这..”愣了片刻,咬牙抱怨道,“两国联姻,岂同儿戏?”
羽睫低垂,泪水簌然滑下脸颊,苦笑道,“两国联姻,岂同儿戏?呵,你叫我怎么面对相爷呢?”紧咬下唇,挤出一抹嘲讽,“又叫我如何面对你?”
“不!”用尽全力将她裹进怀里,“你是故意要躲开我么?不想我纠缠你就直说!明知我不忍你走,别这么逼我!”荡动的月光漾出了眼眶,仿佛患了绝症的人,从头到脚的无助与无力。叫她继续留下来的唯一办法就是管住他的心,彻彻底底忘了今夜之前发生的事情。可他做不到,他更不愿她有朝一日成为他的“母亲”,可是他这样一个呆子,除了将一腔愤恨饮吞于心,他还能怎么样呢?
静默无语,紧贴着他的肩窝贪婪地汲取体温。虽然他没有叫女人神魂颠倒的相貌,却是她少女时代唯一生动的回忆。虽然他是个傻子,却轻易粉碎了一颗高贵的心。
来时,她已熄灭了所有的幻想,只为两邦交好,履行一名公主与生俱来的使命;可如今,她退却了,唯恐将自己交予他垂垂老矣的父亲。
“伽罗..。”妻子的泪眼、信誓旦旦的承诺,都敌不过她姣躯微微一颤。他是真的傻了,脑海中盘旋着诸多离经叛道的念头:弑父、俬奔、抛妻、弃子..
她笑靥苍凉,环着他的腰身,安然闭着双眼,将一切交给他了。诚惶诚恐,战战兢兢,却未曾等来一触即发的热情。马儿再次停下来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孤零零的茅舍和透过窗纸的一盏孤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