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候左右的小奴怀良将光彩熠熠的稀世明珠收入锦盒,奉命前往秃突佳府。又恐惊动了老夫人,怀抱锦盒只身一人出了角门。
十冬腊月里站在大门外等了许久方才得见,见那柔然主子生得一脸凶相不由胆虚,伏在地上尴尬地说明了来意,“这个,呃。。”侧目扫了眼搁在一边的锦盒,“我家刺史大人说,此乃贼赃。。呃。。”言语支吾,不敢直视那面色黑青的外邦“大胡子”。
“什么?”秃突佳虎目圆睁,“砰”的一声拍案而起,“放你的狗P!”扬声大嚷,“简直欺人太甚。来人呐,伺候爷更衣,爷这就去京里叫皇帝老子评评理!”
话音未落,一袭粉青的裙裳已掠过后堂的门槛,携着一缕香风荡进了中厅。伽罗冷面含威,绛唇微抿,一声不响地接过怀良举过头顶的锦盒信手丢出了门外。盒盖崩落,宝珠脱出扣盒,弹过环廊,“咣当”一声滚下了石阶。。
“伽罗——”
秃突佳赶忙上前挡住拂袖而去的王侄女,陪着笑脸劝慰到,“那憨货不识抬举,何苦同他一般见识?好端端的病了一场,这才见一点起色,消消气,消消气,别再把自个的身子气坏了。”
抬眼看了看叔父的胖脸,别过身去说服自己冷静下来。柳眉悬挑,愤愤地瞟了跪在堂下的奴才一眼,以为争辩无益,只是往后连这鈖饰钛平的客套都不必了,明摆着不讨喜,何必惹人嫌弃?
秃突佳接过侍女奉上的热茶,递给略显憔悴的王侄女,“公主不必多虑,凡事有我。礼物不喜欢退回来本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只是这‘贼赃’二字着实欺人!”
“贼赃。。呵,确是贼赃!”冷冷嗤笑,压抑着冲口而出的闷咳,“我等皆是贼人,唯他是君子。咳咳咳,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们攀不起,也攀不上。”
“诶,这贼名背不得!”觉得有失尊贵,赶忙摆了摆手,“公主是贼,那我等又是什么?我柔然岂不成了‘贼国’?你等着,我这就去找他,我还不信,还没地方说理了?”
“慢。”伽罗放下茶盏,抬眼望向门外花苞稀疏的梅枝,“此乃相府的家事,叔父一出面便成了两邦的国事。此事不劳叔父。”蔑然扫过跪在堂下的奴才,提起病弱的嗓音,“回去,叫你家大人来,就说我要见他。何谓‘贼赃’?他若是犯了痼疾胡言乱语,就等他病好了再来;若是喝醉了酒说的混话,就等他酒醒了再来;若是成心与本公主过不去,本公主就赏他几鞭子,叫他明白明白。。”
怀良连磕了几个响头,好话说了一大堆,战战兢兢地退出了门外。领了打赏,脚下的步伐都像是突然轻快了许多。哼着小曲出了府,眼看到了街口,惊觉眼前黑影一闪,身子猛然后仰,想起挣扎的时候,人已被拖进了小巷。
“救——”呼声被一只大手捂在嘴里,只剩下挣扎的哼唧,“呃。。呜呜。。”双脚发软,不知不觉尿了一裤子。
“公主都说了什么?”嗓音低哑而阴郁。
“公主叫刺史大人亲自去同她解释。所谓‘贼赃’若是疯话醉话就请大人醒了去赔罪,若是有意针对公主,公主绝不姑息。”想要看一眼背后的脸,却被扭着脖子,始终回不了头。
“还有呢?”
“公主尚在病中。哦,秃突佳将军本欲亲往邺都入朝面圣,被公主挡下了。”
“完了?”
“啊,就说了这些。。”惊觉颈下的大掌突然加重了力道,双目圆睁,痛苦地挣扎了几下,两脚一登,断了气。
高洋恍惚觉得自己近日里酒量见长。放出去的奴才是左等不回来右等也不回来,让人越发心焦。不自觉多喝了几杯,昏昏欲睡的时候,忽见兰改鬼鬼祟祟地溜进了房门。
“如何?”丢下酒盏,急切的问。
“呃。。”兰改环视门外,轻轻掩蔽了房门,凑近眼前回禀道,“人死了。”
心里一惊,酒醒了大半,“谁?”
“怀良。”
“怎么回事?”
嗓音压得极低,“死在了秃突佳府宅附近的巷子里。”
“何人所为?”敛眉沉思了片刻,心里似乎已有了眉目,直勾勾地望着扑朔的烛火自言自语,“伽罗有话对我说,有人却不想我知道。”
“秃突佳?”不论从以往的过结,还是作案的时间、动机来看,对方都有最大的嫌疑。
高洋紧锁眉头,猛灌了几口酒,哭了几声,又笑了几声,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