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在哪个火车站被他发现的?”
“其实……”榔头的表情黯淡了下来,“我是被我爸妈抛弃的,我知道他们不要我了,我忘不掉,所以我就跟所有人说我不记得了。可是我全都记得的,我爸爸妈妈的样子,我爸爸妈妈把我故意丢在车站时最后的表情,我什么都记得……”榔头说完哽咽了一下。
“对不起,对不起,我……”糖糖马上意识到自己问的是这个男孩子最痛苦的部分,还没等她道完歉,却听到榔头一边大笑一边哎呦的声音传来。
“你太好骗了好不好,说说你就信。”
糖糖愤然,再也不肯多问一句,服侍着榔头把那顿饭吃完,自己则一个人跑到树下面乘凉。
魏东升一个人在另一间屋子里不知道在干什么,老陈则在看到榔头已经脱离危险之后先行离开了。
三个人在各自营造出来的空间里想着自己的心事。
错不了的,糖糖总是幻想着能有这么一天,可是她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一天的到来是如此的突兀和不切实际。
她也终于知道了自己为什么在第一眼看到榔头的时候就有一种亲切感。
榔头,英文就是hammer,直接的音译,韩墨。
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久到岁月已经淡化了一切的印象,时间已经重新刻画了彼此的样貌,可是糖糖还是在流转的长河中遇到了韩墨,就是那个词,昨天魏东升提到的那个词,注定。
也许真的是有一条命运的丝线在冥冥中牵着糖糖前行,当她将一切不可能变成了可能之后,在线的另一头,系着这么一份厚重的礼物等待她来开启。
她完全确定,榔头就是在她八岁那年因为捉迷藏而失踪了的玩伴,韩墨。
因为韩墨的背后同样有七颗痣,就像是北斗七星的模样。
只是很少有人知道,韩墨的背后原来只有六颗痣,有一颗是糖糖亲手纹上去的。
那时候两个人还都小,韩墨并不知道自己的后背有这样的一副图画,所以当糖糖告诉他的时候显得异常兴奋。
可是缺少了一颗。
后来两个八岁的孩子瞒着爸妈偷偷的拿着钱溜到意大利的一家纹身馆里。
仅仅是一个点而已,只要做到以假乱真就可以了。
店家骗了两个人一大笔钱,却也答应了韩墨提出的让糖糖动手的要求。
所以就这样,糖糖将那北斗七星补全了,而且除了两个人大概再没有人知道其中的一颗并不是天生的,而是由糖糖填补圆满。
虽然时间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但是糖糖依然能清楚的记得,好像是本能一样,她刚刚碰触的正是那特殊的一颗。
可是,韩墨好像真的已经忘记了全部的事情,八岁了,应该可以记得一切,但是他这么多年活的好好的却从来没有想过去找寻自己的父母。
为什么。
失踪的韩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究竟是怎么阴差阳错的走到了这一步?
这样悠闲的日子只是过了两天,随着魏东升表情的越来越严肃,糖糖就知道外面的世界一定正在朝着他不愿意看到的情况发展。
但是命运的车轮是谁也无法阻挡的,就算你愿意被碾死也不会妨碍分毫。
糖糖试图联系自己的那一队人,但是却了无回音,想来是全军覆灭了,之后联络上的其他人也有同样的反馈回来。
虽然和那些人几乎都没有接触过,可是当知道在那样一个午后,为了保全自己和魏东升,竟然牺牲了那么多的生命还是让糖糖十分不好受。
这种难受不是一句命中注定就能够释怀掉的。
虽然当时糖糖的神经已经几乎崩断,但是在经过了一天多的沉淀之后,她已经能将那种情绪掩盖起来,就像是一个冷血的、见惯了生死的佣兵头子一样以冷漠对待发生的这一切了。至少在魏东升的面前,她没有再流露出任何一点软弱的情绪。
想来魏东升的日子也不好过,从他打电话听来的只言片语中糖糖也知道了,因为这件事情的关系,导致魏东升手下的亲信几乎全部葬身在那个风景秀丽的湖畔。
而留下的这些,虽然平时都是一个组织的,但是如此群龙无首的时刻也都是各怀鬼胎,尤其是一些在魏东升在位的时候就被压制的小堂口,此刻也是恨不得魏东升永远不要东山再起的好。
所以说,魏东升现在所处的正是一个四面楚歌的局面,他看不清到底谁是敌人谁是朋友。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糖糖知道榔头也不单纯的只是魏东升的保镖而已。他掌管着魏东升的电子公司,可以说是整个组织里最最清白的一个。
清白……糖糖擦了一下头上的冷汗,极力想将那个端着火箭筒微笑着向敌人开炮的形象抹掉。
虽然身为警察,但是糖糖已经下定了决心,一定不能将韩墨交出去,而且她知道对这一点魏东升一定和自己是站在一边的。
和魏东升虽然才接触了几天,可是看着他冷眼斜睨韩墨在他身边假装撒娇的样子还是心有触动。
这已经不是一个在文件中出现的人物了,这已经不是用那些苍白的A4纸用那些规整的三号字就能概括出的人物了。这是一个在他身边活生生的人。
看着他和韩墨在一起的样子,那种焦急,那种担心,那种宠溺,那种故意装出来的冷漠,魏东升忽然变成了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了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以前糖糖总是觉得一个人要么就是好的,要么就是坏的。她心目中的魏东升应该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是一个动辄就会要人命的恶棍,可是此时此刻。
糖糖望了一眼坐在自己的旁边把盒饭里面的胡萝卜全都挑出来的魏东升。
这样的魏东升让糖糖迷惑了。
“你怎么这么挑食?”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魏东升仔细的挑着,像是一个外科医生在做着全世界最最精细的手术。
“有没有想过以后怎么办?”糖糖想了想才问。
“你说我再买个狗如何?”
“哎?”糖糖有些傻了,回去想了一下,自己刚才问的到底是什么来的?
“然后整天带着狗散步,将儿子养大,就这么退休,你说是不是也不错?”
糖糖愣了,她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面对这样的话题。
她的任务就是保着魏东升逃出生天,然后得到他们这个犯罪集团的全部资料,最后将他们一伙人包括魏东升,当然要排除掉韩墨全部一网打尽。
可是现在魏东升要退休,糖糖彻底傻眼了,那她要来干什么的?
“有些东西能够放弃也不错。”虽然糖糖很想鼓动魏东升再回去做坏事,不过想来想去觉得这样未免太不道德了,所以还是说出了这句足以导致全盘计划被破坏的话来。
“说到底,你那边怎么样?”魏东升将盒饭挑完,轻轻的盖好盖子放在一边。
糖糖心里一热,她记起韩墨最讨厌的就是吃胡萝卜,原来魏东升是在帮韩墨挑。
“损失了十一个人。”糖糖说的波澜不惊,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影响很大吗?”
“都是精英,但是对我们整个巅峰来说并不是不能弥补的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