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糖这才反应过来，跪爬几步来到慕言的面前，小心的将他扶起来。
本来应该中枪的胸口却没有半点血迹，慕言闷哼了一声，也扶着糖糖勉强半跪着要起身。
“看来你为了这个女人，真的连命都可以不要。”魏东升好像得到了一个好玩的玩具，他饶有兴味的看着慕言，脸上的表情却好像被冰封住了一样，让人忍不住瑟瑟发抖。
“魏东升，你到底要怎么样？”糖糖终于崩溃了，慕言和楚南望，无论是哪一个，她都不愿意看到有任何的伤害，可是现在这两个人为了他，全部身陷险境。
“没想怎么样，你玩了我那么久，难道现在还不许我玩回来吗？”魏东升戏谑的笑了笑，拿着枪点了点楚南望，又点了点慕言，“接下来是谁呢？”
“魏东升，你想要杀人就杀我好了，韩墨是被我害死的，跟他们两个没关系。”
“糖糖，我知道这两个人对你都很重要，咱们两个玩个游戏好不好？”魏东升在台阶上蹲下身来，他神情仔细，只是三个人都发现了，在听到韩墨两个字的时候，他的脸上再也没有了笑容。
“你想要干什么？”声音有些发抖，糖糖看着魏东升，像是一只饱受惊吓的小鹿一样。
魏东升偏了偏头，身后一个壮硕的大汉越过魏东升来到了糖糖的面前。
“你要干什么？”看到那大汉要对糖糖动手，楚南望和慕言同时出声，只是楚南望被锁着苦无动作，慕言也因为胸口的剧痛只喊出一声就复又痛苦的俯下身去。
“刚才的是橡皮子弹，现在这个可就不是了。”魏东升瞟了一眼大汉。
那大汉将慕言拉扯着摔在魏东升的面前，然后回身将楚南望从地上拽起，让他跪在糖糖的面前。
“糖糖，当初你没有给我选择，可是念在你是个女人，我给你一个选择。”魏东升笑了笑，从身后抽出一把手枪，枪口瞄准了慕言。
“你想怎么样？”糖糖微弱的开口，她觉得浑身的力气都已经耗竭，如果真的可以，就这样睡去也未见得是件坏事。
“给他。”这句话显然是对着那个大汉说的。大汉从后腰抽出一样东西，又将糖糖的手捉起来，将那冰冷的金属塞进了她的手中。
糖糖低头定睛，是一把小型手枪，她以前用过，对这东西再熟悉不过了。
“糖糖，我说过要给你一个机会。”魏东升笑着，举起了手，在所有人都没有防备的时候，对着慕言的腹部扣动了扳机。
枪声震耳欲聋，慕言痛呼出声，整个身体痛苦的蜷缩起来，瞬间，鲜血已经渗透了衣服，在昏暗的房间里依然显得那样的刺目。
“魏东升！”糖糖红了眼，她想要挣扎着扑过去，却被大汉牢牢的箍住了肩膀。
“这两个男人，只能活一个，究竟要谁活下去。”魏东升点了点楚南望有点了点痛苦的蜷缩在一起却依然不肯呻吟出声的慕言，“你来决定。”
大汉一只脚踩住楚南望的肩膀，让他只能趴伏在糖糖的面前。糖糖手中的手枪就在大汉的操控下被抵在了楚南望的头上。
“如果你开枪，我就放了他。”魏东升的表情佞邪，用枪指着慕言，就在糖糖毫无防备的时候，又冲着慕言的小腿开了第二枪。
“不要！求求你，不要！”糖糖觉得自己要疯了，她的神智已经脱离出了身体，飞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
慕言虽然疼痛袭身，但是他的神智却清楚，他能够听清魏东升说的每一句话，所以他忍住剧痛不出一点声音，他等着那致命的一枪的到来，在那之前，他要装作没事，不能让糖糖对自己产生哪怕一丝丝的不舍。
“糖糖……”楚南望正挣扎着抬起头，他对着糖糖朦胧的泪眼，放佛能看穿她内心的矛盾和焦灼。
“糖糖，我可不喜欢玩的时间太久。”魏东升又是一枪，这一枪打在慕言的大腿上，就算慕言是强忍着，却还是发出一声闷哼。
鲜血涌出来，浸染一样将糖糖的视线变得鲜红。慕言几乎是悄无声息的躺倒在魏东升的面前，身体的微微颤抖让那暗红色如溪流一样的血液涌的更凶了。
意识马上就要脱离开去，可是慕言却有一万个不甘心，他可以为了糖糖去死，可是现在他还没有看到她脱险，如果就这样死了，不甘心啊。
受伤的部位灼热难耐，和渐渐冰冷的身体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慕言苦笑了一声，却发现自己连细微的动作都做不出来了。他静静的躺在地上，如果糖糖以为自己已经死了，那她就不会开枪打楚南望了，那她也不会一辈子都伤心了。
这样也好。
至少糖糖会一辈子都记得他，只是遗憾的是，自己就算是到死，竟然都没有真正的抱过她，亲过她，就像恋人一样。
至少还有那个吻，可以将这段记忆一直延续到他生命的尽头，让他在彼岸也不至于孤单吧。
唇角慢慢扬起柔软的弧度，慕言陷入了意识迷蒙的状态，他听不到糖糖撕心裂肺的叫着他的名字，更看不到糖糖是怎样颤抖着举起了手枪，抵在了楚南望的额头。
“糖糖……”楚南望的嘴唇微微的抖动着，说出来的话却无比的清晰。他知道糖糖的为难，在糖糖举枪的一瞬间，他看穿了糖糖的想法。
这个发现让他被一股浓烈的悲怆扼住了心跳。糖糖的眼神中有着超越年龄的哀伤和决绝，她已经做好了决定，她已经知道下一步应该怎么做了。
“糖糖，我爱你，我爱你。”楚南望喃喃的低语着，“无论发生什么，你要活下去，你一定要活下去。”
糖糖的眼神楚南望再熟悉不过，因为他也曾经有过那样的眼神，就在他以为糖糖已经死了的时候，就在他下定了决心不肯开口为自己辩解一个字的时候，就在他放弃了自己的生命的时候。
楚南望知道糖糖已经做了决定，她选择了放弃自己，可是她也选择了追随自己。
“糖糖，答应我，要活下去，替我活下去。”楚南望泪眼婆娑，他从来没有这么无力过，心爱的人就近在眼前，可是他却无法拯救她。
“我不爱你。”糖糖的脸上已经完全没有了生的光华，有的只是如死灰一样的颜色。如果爱你，又怎么会对你举起手枪。如果爱你，又怎么会夺走你的生命。
糖糖的眼神如暗夜中的一点微弱烛火，一下子灭了下去，她举起手枪，扣动了扳机。
扳机撞击的声音还没有完全传入耳朵，糖糖就已经紧闭了双眼将手枪抵住自己的太阳穴，毫不迟疑的开了第二枪。
这两个动作几乎是在电光火石之间，楚南望有些愣了，不知道为什么第一枪并没有要了他的性命，可是看到糖糖用乌亮的枪口对准了她自己，楚南望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他豹子一样挣脱了大汉的禁锢，狠狠的撞向糖糖拿着枪的那只手。
糖糖虽然被这一下撞的摔倒在地，可是却在手枪脱手之前扣动了扳机。楚南望脸色煞白，跪爬过去。
没有血，没有火药的味道，为什么？
糖糖也从混沌中微微醒转，他们两个一起扭头看着魏东升，隐约中，能听到远处有警笛的声音传来。
魏东升的脸上有一种超越了悲伤的表情，那是一种巨大的绝望，他早已经成了一具放弃了任何生命希望的空壳，只有为韩墨报仇这个信念支撑他到了现在。
为什么那把枪里面没有子弹？糖糖看着魏东升交给自己的枪，这把枪本来应该夺走了楚南望的生命，也夺走了自己的，可是却没有子弹？
“为什么？”
“我答应过榔头，不能杀你。”声音苍老的超越了年龄的界限，魏东升乏力的坐在台阶上，虽然手枪还是指着慕言，可是却没有了刚才那股子狠劲。
糖糖没有说话，眼神却始终黏着在魏东升的身上，她不敢有一丝掉以轻心，他设这么大的局，当然不会是想要吓唬吓唬自己而已，那他的目标到底是什么？
“他好像早就知道你是警察一样，在最后那天，他急匆匆的跑来，身上还有伤，冒冒失失的。”提到韩墨，魏东升的整个表情都是温暖的，像是笼罩在一层淡黄色的烟雾中，“他也来不及多解释，只是让我答应他，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让你活着。”
糖糖泪如雨下，韩墨早就为她想好了生路，可是她却带着他奔向了死亡。在她的生命中，有这样三个人，楚南望，慕言和韩墨，他们始终在为了她着想，可是她所能做的，却是让他们受到伤害。
“我答应了让你活着，我就要让你活着，但是我要让你活着的每一天都痛苦。”魏东升面目狰狞起来，他站起身，枪口直指已经没有了意识的慕言。
“不要，求你，杀了我，让他们活。”
魏东升的脸上滑过一丝苦笑，他这么恨她，恨他夺走了自己的王国，恨他夺走了自己至亲的人，可是他，一个心狠手辣的毒贩，却没有办法对她开枪。
魏东升不说话，枪口慢慢调整方向，对准了慕言的后脑。
“不要！！！”糖糖发出困兽一样的尖叫，她扑过去，企图挡住那颗致命的子弹，而身后的楚南望也和她是同样的目的。
枪声响起，时间将墓穴定格在这个艳阳的午后。
有浓重的血腥味飘洒在空气中，魏东升的手枪跌落在地上，他的目光有些呆滞，可是神情却平和安详，像是早已经知道这一刻一样，他慢慢的闭上眼睛，身体从台阶上跌落下来。
在他的身后，是举着手枪的杨果儿。
“你说过，你不会伤害他。”杨果儿低语着，马上将手枪又转向了按住楚南望的大汉，虽然身后有嘈杂的声音传来，但是她还是将子弹射进了大汉的眉心。
大汉的身体砸在地上，杨果儿也随着几声散乱的枪声从楼梯上如蝴蝶一样跌落下来，正摔在了慕言的身边。
有血从她的唇角涌出，生命正一点点的流逝，她贪婪的看着慕言，看着他几乎清浅到无的呼吸，看着他眉眼中那多么熟悉的弧度。
如果我不是那样的遇见了你，而你也不是那样的遇见了我。我们……生命终于还是从瞳仁中溜走，可是她的眼睛却定格在了慕言的脸上，那里留存的影像，就算是生命的消失也无法带走。
当地的警察一拥而上，面对这样惨烈的局面都有些茫然不知所措，还是楚南望和糖糖的呼救声引来了救护人员，慕言被紧急送往了医院。
入秋，片片淡黄色的叶子从空中旋转着散落下来，林中木头和泥土的气息更浓，清新如水洗。谁也不知道这静谧平静的树林埋藏多少故事。
一双皓白的小手轻轻的抚弄着新立的墓碑，似含着无限的深情，墓碑上没有名字，一如它最一开始存在的时候一样。
食指上的戒指闪过一线红光，是一颗硕大的红宝石，犹如血泪。
“该回去了。”楚南望揽住糖糖的肩头，糖糖已经在那件事发生一个月之后成了他的妻子。楚南望点点轻吻落在了糖糖的发丝上，又瞬间将她抱紧。
“希望他们能够安息，来生，做一对真正的父子。”糖糖将那原来要给魏东升的项链随着他的骨灰一起埋在了韩墨的旁边。糖糖神情淡淡的，经历了那么多事，她好像一夜之间就长大了。
“我们该回去了，再过一个礼拜慕言出院，你不是嚷着要接他出院嘛，要是再不订机票，恐怕就来不及了。”
“恩。”提到慕言，糖糖这才舒展了眉眼，“望，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
“什么？”宠溺的看着她，表情已然是答应了。
“我知道这颗吊坠对你意义很大，对我的意义也很大，我能不能。”糖糖说的吊坠，就是她在KTV遇袭的时候救她的人所遗落下来的，在婚礼之后楚南望才发现那正是自己丢失的，“送给他吧。”楚南望笑了笑，这枚吊坠是当年自己的父亲亲手戴在自己母亲脖颈上的定情之物，他本来想在婚礼的时候送给自己的新娘，没想到这个命中注定的新娘却已经戴了许多时日。
“我希望慕言有一天可以把这吊坠送给他的新娘。”
“恩。”楚南望点了点头。
湛蓝的天空拂过丝丝白云，随着清风舞动着身姿，云散云卷，似是有情人在跳着华尔兹，丝丝缕缕，牵牵绊绊，永不停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