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辰回客房寻楚英时,楚英缩在床帐里酣睡正甜。
叫醒楚英令他于心不忍,踌躇在床前,看着甜美笑容不知不觉入迷,许久之后,叹息一声,轻柔唤醒她。“妹妹还想听芙蓉吹埙么?”
楚英半梦半醒,揉揉眼睛,一听芙蓉吹埙四字,激动坐起来。“想!不对啊,说好在窗边听免费的,辰哥你不要打肿脸充胖子,芙蓉咱们请不起啊。”蹭免费WIFI和自己掏钱买流量,差别很大的!
李辰刮她睡得粉红的鼻子,没好气道:“为兄脸肿么?”
“不肿不胖,嘿嘿。”细看俯身的李辰,岂止不肿不胖,简直不敢再英俊。奇怪了,白天倒没发现。
她却不想,白天时候何曾有现在咫尺贴近,白天看李辰宛如风景照里的人,看的是整体气质,现在看李辰全屏一张人脸,李辰本就仪表堂堂,完美继承李老和李老夫人年轻时的优秀相貌,这张脸完全经受得住高分辨率考验,楚英真是越看越挪不开花痴眼。
咕噜吞口吐沫,脸红低头。
瞎想什么呢!辰哥把自己当妹妹照顾,自己怎么能**不如,趁机垂涎美色!
咕噜,又吞口吐沫。
好哥哥,对不起了啊,要怪就怪你忽然放大头像,秀色可餐。
楚英扭捏身子,沾了大便宜似的心里难安。
李辰不了解这些扭扭曲曲的心思,但是见楚英看他看得入神,忽而脸红移开,乱了呼吸,心里竟十分欢喜,只是一想到林阿兰,迅速把这欢喜打压下来。
“你这丫头,又在胡思乱想什么~看来为兄被你小瞧了~为兄跟太子讨了个席位,可以免费听芙蓉吹埙,快梳理一下,迟了你就后悔吧。”
“辰哥竟认识太子!”
“嗯,王宫经常见,算是熟识,怎么又发呆了,算了,为兄帮你重绾头发,太子那边不宜久等。”
楚英震撼得说不出话来,想不到啊想不到,辰哥竟然认识太子!换她认识太子那种高端大气上档次的神奇生物,怎么招也得马上发表朋友圈,显摆自己和比土豪更土豪更土豪更土豪无限循环的人做朋友,倍儿有体面啊!辰哥可好,事到临头才老实交待认识太子,还轻描淡写说什么算是熟识,让她情何以堪,以后还怎么安心做穷光蛋兄妹。
李辰很快帮她绾好发髻,她犹犹豫豫跟着上三楼,耳畔传来低沉陶埙乐曲,放眼望向高台,见得一位月白深衣女子独坐蒲团,面戴薄纱,捧埙于面纱内吹奏。女子沉浸在曲调里,静谧恍见月色,水池中幽幽绽开芙蓉。
曲终,水起涟漪,女子摘下面纱,向台下施施然行礼。
楚英倒吸一口气,心跳怦怦加快。
都说美不分国界,欣赏美不分男女,当吹埙女子的美超越一定境界,在场男性都倒吸一口气,陷入痴呆,楚英身为女性,也被分分秒秒俘虏。
除了望女子项背,观不到正面玉容的人……
除了不待见美婢的张家公子,以及静立在楚英身边,看着楚英犯花痴流口水,扶额无奈的李辰。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楚英擦了擦口水,喃喃念起李延年写给妹妹李老夫人的佳人歌,虽然无缘一见李老夫人妙丽舞姿,但高台的女子,仅仅一个施礼,就让她觉得写给这位月下芙蓉未尝不可。
“北方有佳人……”李辰怦然被歌词打动,重复吟念出来。
古有形容女子美好的诗句: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这种美,似展开的画卷,手的美,肤的美,脖子的美都跃然纸上,告诉你美人因何而美。佳人歌则写意山水,留下大片空白,凭你挥发想象,自行勾画这位北方佳该如何绝美,能够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李辰对芙蓉的美视若无睹,却被这首无穷留白的佳人歌轻易俘获。他目光悠远,飘向轻纱拂撩的窗棂,口齿轻吟,一念三叹息。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高台上的芙蓉听见兄妹二人吟叹,娇羞脸红,羞答答探视过来。却见李辰目在别处,不曾留意高台,幽幽叹息,恍如花瓣凋飘,泛起幽幽涟漪。
美人无心,闻者有心。宾客们心弦颤动,纷纷难忍这声叹息,要把摧花之人揪摘出来,渲泄心头怨恨!
老*鸨瞅见李辰又犯众怒,气得咬牙切齿,这位小爷专门来祸害百香楼的吧!惹不起,躲得起!以后决不允许这位小爷踏入百香楼一步!决不允许!堆起笑脸,带一帮姑娘千娇百媚走上高台,开始锱铢计较的竞价。
这竞价简单粗暴,谁砸钱多,谁抱走芙蓉。
宾客们炸开锅,把摧花之人抛却脑后,打开钱箱,亮出嗓门,财大气粗争抢。
姑娘们口记竞价,报给老*鸨,高价层出不穷,变幻太快,姑娘们累出香汗,嗓子很快干哑。
喊价最快最高的总有一人,般阳首富张家公子,张家的钱好似大风刮来的一般,拼命往外砸,十下二十下三十下,砸价越来越高,老*鸨频频给张家公子抛媚眼,看他比亲兄弟亲,能亲到何种程度,就看张家公子肯砸多少钱。
王太子自称只为听曲,此时果然没有参与竞价。一些人心里暗讽,太子固然身份高贵,却两袖清风,说捧场听着风雅,却是拿不出竞价的钱。
这样一来,竞价多出别样乐趣,哪怕赢不走美人,也能在出价时暗爽一把,鄙夷注定吃不着肉的王太子。
竞价进入新一轮激烈争抢,张家公子的几个美婢都嘶哑了嗓门,他不得不亲自上阵,心里一狠,索性砸出高出目前两倍的价钱。
都是疯子!楚英对钱的认识,注定在今晚被无限刷新,她两世为人,没有一次富足小康,现在可好,亲眼目睹一群嫌钱不要太多的疯子粗吼尖叫,好像菜市场大妈为节省一毛钱斤斤计较华山论剑,可是这些疯子计较的不是一毛钱,而是一千金。
一座金山有多少千金?很多吧。可是楚英觉得,今晚这些人砸出的钱加起来快有一座金山。她的梦想是赚一座金山,今晚惊喜跨越第一座里程碑,直观体验金山有多少千金,可喜可贺……
将近竞出结果的时候,王太子离席,面色欠佳,几乎是拂袖而去。远远站立旁观的李辰兄妹,跟着王太子离开,倒是没有引起这些已经发疯的人注意。
楚英回眸高台,眼里多出一抹怜惜,李辰敲她脑门,轻声道:“来迟后悔了吧,以后有机会再找芙蓉。”心里却在偷偷惭愧,不该看妹妹入迷,耽误久时。
“还有机会吗?被当作物品买卖,悲哀可怜。”
“这是她的命,即使侥幸躲过今晚,也躲不过明晚后晚。”
命?楚英向来讨厌这种说法,草根怨念爆发,愤世嫉俗道:“在权财面前,命就是游戏!”
李辰一惊,捂她嘴巴,仍然迟了,王太子转回身来,抚掌道:“说的妙!命,就是游戏!我们和他们的区别在于,我们是游戏人,他们是被游戏人,可笑犹不自知。”
楚英果断没有因为“我们”飘飘升仙,草根怨念犹在发酵,对王太子的感观直线跳水。心道:你们都是游戏人,区别在于有人不要脸,有人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