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兴冲冲到了姬安家,却没有人开门,居然全体外出。
吃个闭门羹,扫兴而返,阿楠请求到大街上游玩,不辜负出来一趟。
出来一趟确实难得,老爷爷藏着心事,对外面的人疑神疑鬼,除非迫不得已,轻易不让他们出门。
可怜了姐弟俩,来长安有些日子了,最多在街口老关家买只烧鸡,还不知道有名的东市长什么模样。
对楚英而言,无论东市被盛传怎么怎么繁华热闹,都不是关心重点,毕竟再繁华热闹也比不过后世的步行商业街。她关心的只有特色酒楼,有吃有喝,流着口水而来,打着饱嗝而归,当初想来长安,奔的就是吃喝。
东市就在宣平门以内的尚冠后街上,高筑墙垣,三面设门,官兵把守。姐弟俩从东边的门垣进入,进到里边后,景致一变,从宽敞整洁的大街摇身变成鳞次栉比、马车拥堵的繁华市井。
姐弟俩弃车步行,挨家挨铺闲逛,这些铺肆无所不卖,有卖新鲜蔬菜,当季野果,河海鱼虾,牛羊猪家禽,也有卖五谷粉面,酱醋香辛料,走过这片热闹的生鲜食品区域,来到卖皮革毛织制品的区域,像狐皮貂皮这些反季节皮毛也有在售卖,相当一部分卖家都是西域人面孔,眼窝深,鼻梁尖,偶而能看见金发碧眼的人,说汉话带着奇怪腔调,热情洋溢,也许因为楚英短发,引人注目,西域商人都特别招呼她。
“姑娘再看看这张旃席,柔软鲜艳,手工上乘,无论铺在哪里都和您一样美丽。”
阿楠不高兴了:“东西怎么能和阿姐相提并论。”
西域商人:“噢,是的,是的,令姐是我见过最美丽的姑娘,东西当然不能和人相提并论,为了表示真诚歉意,送你们好了。”
阿楠一惊:“这怎么行,爷爷不让我们拿别人东西。阿姐要是喜欢,我们买下来。”
楚英笑着掏钱,西域商人推辞不要:“请姑娘不要侮辱我的道歉,送就是送,不收钱。”
阿楠奇怪道:“买卖收钱,天经地义,我们不能贪你小便宜。”
楚英也是坚持给钱:“你们来长安不容易,不收成本钱,也该收回路费。你不必道歉,你说的没错,旃席无论铺在哪里都美丽。”
话到这个地步,按理说西域商人该改口了,但他仍然固执:“我不收,只送不卖。”
“阿姐都讲道理了,你怎么还不同意。”阿楠着急道。
楚英横瞪阿楠,什么叫我都讲道理了,难道我平时不讲道理?
阿楠眼皮轻跳,后悔说错了话,乖乖低头。
西域商人和楚英两相不让,引来许多人称奇,争议怎么不是自己遇到白送的好事,那张旃席不是普通货色,肯定价值不菲。
人来人往,奇事很快传遍半条街,一位中年文士闻声前来,观见楚英不惜口舌跟西域商人大讲道理,张口打破僵局:“这张旃席我要了,你们不必争了。”
楚英觉得快把西域商人说服了,懊恼有人搅局,回头看看是谁。文士进一步上前,让她省去从人群中寻找的麻烦。
文士大约三四十岁,明目美须,神采卓然,巾帻束发,穿着蓝色深衣,革带吊坠玉佩和香囊,弥散清爽香气,闻之提神醒脑。
“内人喜欢西域旃席,这张席花纹别致,难得偶遇,还请姑娘成全。”文士吐字文雅,夹着方言之音,似是来自蜀中。
楚英犹豫了一下,但没有答应。
西域商人口干舌燥,喝口水,退让道:“这样吧,姑娘拿东西交换。”
“好吧。”楚英叫阿楠拿出包袱里的成品折扇,潇洒展示如何使用,西域商人两眼都看直了,捡到宝贝似的抢着交换。
文士的目光被折扇吸引,奇道:“请问姑娘,这些奇异扇子从何得来?”
阿楠仰脸自豪道:“是我阿姐做出来的!”
文士惊讶。
人群哗然,纷纷重新打量楚英,楚英无奈硬着头皮道:“过些时日,我家折扇铺子开张,就在东市上,欢迎大家捧场。”说完抱着厚重旃席快步离开。
折扇就这样出乎意料提前亮相,楚英万万没有想到,西域商人在她离开后,以高价卖出那些折扇,中年文士得到其中一把。物以稀为贵,折扇迅速在东市流传开,无形中帮她做了预热宣传。
把旃席放进马车,姐弟俩再出发游逛后面的铺肆,走着走着,听见前面远远传来打锣声,姐弟俩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周围的人兴奋拥簇上前,争相传说要表演什么马戏。姐弟俩跟着人们驱前,走过一段长街,来到开阔的钟鼓楼脚下,人群不再走动,横向散开,围成厚厚的人墙。
姐弟俩个子矮,除了远处高台上的钟鼓楼,什么也看不见,阿楠急得跺脚,好不容易有机会见识什么马戏,错过了多可惜啊。
不服输往人墙里钻挤,结果不尽如人意,没挤进去几步,脸被不长眼睛的胳膊肘撞疼,脚被不客气的麻履踩踏。
Bang!Bang!Bang!
锣声又敲响,前排的人欢呼拍手,后排的人因为看不到,急得向前推搡,楚英和阿楠夹在中间最是狼狈,被后排的人推搡,被前排的人制止,险些喘不上气。
前面响起鼓点奏乐和马蹄声,听声音是由远及近,有好几匹,越跑越快,夹杂驭马的人声,然后声音渐远,前排响起雷动欢呼。
楚英和阿楠心里跟猫抓了似的,只能竖起耳朵听马蹄奔跑,想象马戏是什么样子。这个时候,楚英异常怀念淄川临水酒楼里说相声似的食客,如果那人在场,何必拼死拼活挤到前排呢,只要听那人绘声绘色解说便是。
前两排可谓铜墙铁壁,两人削尖了脑袋也钻不破,听着马蹄反复跑了几圈,响起好几次喝彩,都有些绝望了。忽然,惊叫从前面响起,不待分辨是喝彩还是别的情绪,铜墙铁壁向后倒退,大浪退潮般难以遏制。
尖叫四起,气氛陡变,楚英和阿楠首当其冲被推搡挤倒,被重重踩踏几脚,幸好前排没有多少人,只是轻度擦伤。
这样一来,他们倒是来到梦寐以求的前排,终于得见马戏真身。
当前就有一辆缀着彩绸的双曲辕驾无盖马车,驭者鲜亮服饰打扮,拼命拉拽缰绳,口里急吹竹哨,拉车的马情况不妙,仿佛着魔一般不听使唤,狂躁往楚英和阿楠所在的人群奔来。
“阿姐当心!”阿楠吓得大叫,试图拉起楚英。
楚英崴脚站不起来,情急推开他:“快躲开,我脚扭了,别管我!”
“我要保护阿姐!”
“听话!”楚英气得大吼。
马车眨眼即至,眼见真的躲不开了,楚英想起曾经起死回生的奇迹,咬牙把阿楠护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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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蔽很多字忍了,现在连个象声词都吞,某点真是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