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头有没有人跟踪你们?”老爷爷的疑心病又发作了。
“应该没有。爷爷啊,您究竟在怕什么?我们住下这么久了,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就是当初送我们进京的黑衣人也没有再出现。”
老爷爷捋须,琢磨道:“有些事,你们不知道为好。这些匠人品行还不错,只是现在家里人少,总不安全。”
楚英仔细一想,觉着有道理,现在两家的墙打通,地方大了不少,可是人口少得可怜,许多角落都空荡荡,进来小偷小摸未必能及时发现。“要不找伪君子,呃颜公子商量?他主意多。”
“你知他姓颜,也敢找他商量?”
“姓颜怎么了?”
楚英的大条反应让老爷爷意识到一个严重问题,也许,或许,可能,楚英真的不知道颜冲是何许人也。意识到这一点,他悔恨拍头,早知道当初就跟楚英讲明白,何至于现在跟颜冲合伙经商。
“阿英啊,咱们不是外人,爷爷问你,你知道楚国第一世家,颜家人吗?”这种世人皆知的常识从嘴里说出来,老爷爷感到惭愧,阿楠不知道,是因为住在山里没必要知道,可楚英结识颜冲月旬了,却一无所知,是他这个长辈的失职。
“不知道。”楚英摇摇头,正好她也有楚国的问题请教老爷爷:“我也有些问题想请教,希望爷爷不要惊讶。”
“嗯?你先说吧。”
“噢,那个,楚国皇帝是不是项羽后人?大汉天子是不是叫刘彻?皇后是不是叫卫子夫?”
老爷爷惊呆了。
楚英抓抓头发,把俏皮卷发别到耳后。老爷爷还是没缓过劲,她伸手晃晃:“爷爷?爷爷?您没事吧?”
老爷爷老泪纵横,他还是高估这孩子了,别说颜家人了,这孩子连楚国至尊称王,不称皇帝的常识都不知道……
难怪这孩子昏迷醒来后,支支吾吾委婉打听淄川国情形,原来什么都不知道,他却以为这孩子有苦衷,所以把这些话糊里糊涂掩了过去。
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要是我问的不对——”
“傻孩子,想问就问,爷爷都回答你。记住,楚国只有王,没有皇帝,当年项羽在颜家先祖帮助下突破重围,渡过江东重建楚国,发誓不推翻大汉,只以楚王自称。当今天子尊讳澈,乃先帝之弟,先帝一年前突然暴崩,无子嗣,遗诏传位当今天子。民间有许多传言,说先帝正是被刘澈毒害,谋朝篡位。诸王质疑遗诏真伪,这一年来几次声讨,闹得人心慌慌。帮助我们的黑衣人也说了,诸王将乱,惟天子脚下安生,可见局势到了危急地步。至于皇后,两年前王妃病逝后,没有再立,现在皇后之位仍然空悬。”
楚英惊呆。
这绝对不是历史上的大汉,就算当今天子同样叫刘彻,也不可能毒害皇兄谋朝篡位,最早的皇后是金屋藏娇的阿娇,身体健康,刘彻登基前不可能病逝。
楚国皇帝,啊不,楚王的姓氏,她只不过随便猜猜,哪想真的是项羽后人,这段事迹太让人惊讶,简直像网络小说里的发展模式,以一人之力挽狂澜,逆天重生!
“现在距楚国重建有多少年了?”
“嗯,高祖之后传孝惠帝,实则吕后僭越称制,吕氏之乱平叛后,扶立孝文帝,孝文帝再传孝景帝,孝景帝传孝昭帝,也就是先帝,算下来已历五朝,将近百年了。”
楚英凌乱了。
如果影视作品可以参考,貌似先帝以前的皇帝都能和历史对应。
而先帝,貌似穿越乱入者,抢走本该属于汉武帝的皇位。
“那先帝的皇后是谁?”楚英恶狠狠的地猜想到一个人。
老爷爷感到奇怪,这孩子怎么就特别在意皇后?“太后乃馆陶长公主之女陈氏。先帝与太后锦瑟和谐,天作之合,可惜未能生育子嗣。”
“果然如此哈!”楚英激动拍大腿,拍得老响。先帝啊先帝,你果然娶了阿娇。那么卫子夫呢,应该不会留给刘彻吧。“先帝驾崩后,**妃子怎么办?”
“无子者逐出宫,一些则从死殉葬。”
“啊!”
“不过先帝悲悯,深恶此项陋习,留下遗诏遣散众女归家,责令改嫁,无一人殉葬。先帝德才昭明,太子之时便得百姓爱戴,可恨被人毒害,早早离汉家人而去……”
楚英肃然起敬,就凭这一点,可以看出先帝是个善良人。
“你当知道先帝名讳英,先帝不勉强百姓避讳,后来出生的孩子多半都取名为英。”
“还有这回事,我的名字也是英呢。”
老爷爷神情严肃,继续普及常识:“颜冲乃当年帮助项羽复国的颜氏后人,颜家人世代辅佐楚王,身份超然,大汉久不能平复楚国,颜家人谋略居多。颜冲找上你,肯定没有好事。”
没错,伪君子剪她头发,偷走她金牌,自打认识以来,找她就没有好事!“明天找他来问话,胆敢隐瞒,立马报官!”
嗯哼,楚国人跑到大汉京城来欺负人,不要太嚣张。伪君子闷葫芦,你的小尾巴我楚英抓住了。
“万万不可!报官未必奈何得了他,却必定于我们不利!”老爷爷慌忙打住楚英得意的想法。
“为啥?好吧,我明白了,知道太多未必是好事。”
老爷爷点点头,又道:“所以你要提防颜冲,还有那个姬公子,他们刻意接近你,必有所图!”
沉静下来,楚英反思自己身上有什么可图。
金牌?哼,已经被图走!
飘飘长发?哼,已经被图走!
好像再没有东西可图……哦,现在多了折扇,不过伪君子是合伙人,谈不上图不图。
夜里,楚英迷迷糊糊起来上厕所,听到窗外有细微响动,点灯四下张望,不见异样,但树影憧憧,凉风嗖嗖,吓得她汗毛斗立,憋回尿,战战兢兢躲回床帐后。
天亮后,闷葫芦一大早来拜访,楚英顶着惊吓过度的熊猫眼,请他出主意解决安全问题。闷葫芦看着憔悴的她,表示可以派些人来看守门院。
“都是什么人?”楚英谨慎打听来历。
“可靠之人。”闷葫芦瞄向散发清香的紫檀木折扇。
绝对是故意所答非所问!
楚英翻个白眼,随手甩开折扇,扇了扇,香风漫起,神情气爽,十分惬意。“本姑娘穷光棍一个,不怕招进来‘非可靠之人’。倒是你,这满屋材料都是你送来的,每天丢几件,哭的人是你。再说说正事,你打算什么时候奉还金牌?那可是本姑娘‘唯一’财产!”
唯一二字咬得很重,闷葫芦终于重视,正眼看她:“金牌非你可用之物,我已送走,免除隐患。”
“你再说一遍!”
闷葫芦想起姬安也说过同样气话,弯弯嘴,似笑非笑地转身离开。
“别逼我揍你!”楚英气得发抖。
轻淡的声音飘过来:“你现在气虚浮躁,不宜动手。”
“呸!揍你一根手指足——”楚英撸袖向前冲,气壮如同奔牛,可是中看不中用,脚踝扭伤未愈,勉强暴走只有一个结果。“啊,忘了脚伤没好!”扑通一声,凄惨摔成大字形。
“下午我还会来,你安心养伤。”闷葫芦头也不回,悠悠走远。
***
还是解释一下世界观:汉朝天子的次序基本不变,先帝比较特别,用昭这个谥号,有短命的意思。
因为汉楚对峙经历了百年,历史发生变化,本文中参考七国之乱的七国就没有了吴、楚,诸侯王的实力降低。但是,本文中的诸侯王绝对有大乱的能力,一来有先帝这个异数的出现,二来楚国项氏虎视眈眈,形势比真实历史复杂。
至于汉楚能够相安百年的原因,汉要抵御匈奴,楚要招抚山越众多部族。真实历史中的汉武攒足了家底,才大举展开战事,打仗的消耗太大。所以本文中的汉楚一直在发展内政,攒家底……
作者本来想写个欢快小言情,但是脑海全是考据推演,理性大于感性,偏偏这样写得很嗨皮……还有,作者最近掉进一堆天坑里,秦汉史、服饰史、兵器史、地理军事、扫荡博物馆、中国结、汉服玉佩……作者魂归来兮,从坑底爬回来更一章,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