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几分钟,学校大门的人流高峰已经消逝,自行车托着饥肠辘辘的男男女女向家的方向行进,校门两侧的几个街边面食小摊前人头攒动,一个个地尽力伸着胳膊往摊主手机塞钱,“老板,我的,我要二两炒面!”“老板,我的,我的,我都排了好长时间了!”
一口大锅大咧咧地暴露在夹杂着汽车尾气、不明漂浮物的空气中,担负着将生面条煮熟的重任,一大盆露天放着的西红柿炒鸡蛋臊子,在一小勺一小勺的分配中逐渐减少,端到面条的人们很想在老板放置好的那几排小凳子上找个座位,可是座位数量太少了,所以多数人都得将面条用塑料口袋提回宿舍,套在饭盒上,解决午饭问题。
老板的技术很娴熟,买主快速流动。忙忙碌碌、匆匆忙忙,过了差不多半个小时的样子,摊位前的人就变得零零星星。相邻摊位的老板闲适下来,开始互相羡慕对方的好生意了:“你的顾客比我的可多多啦!我这还有不少面条没卖出去。”“哪有,哪有,我是带的少,所以卖完了。”
此时的蓝甜和彩虹,才刚刚在两人说好的那家拉面馆里坐下。拉面馆坐落在一条古色古香的巷子里,这条巷子两边遍布客栈、古玩、手工饰品店,家家门前悬挂着大匾以告示自家名号,颇有江湖的味道。这地方的房价自然不菲,可衣着朴素的克拉老师的房子就在这条街上。
巷子名叫明清街,据说每一转每一瓦都是明清时期的能工巧匠摆弄的,是杨柳县旅游局为弘扬旅游文化推动经济发展重点打造的项目工程,省上对此也很支持,认为发展旅游产业利在千秋万代。
旅游产业发展得怎么样,像蓝甜彩虹这种平民老百姓是不知道的,不过,她们很清楚:伴随明清街旅游业大开发,这家拉面馆的客流量看起来没什么明显变化,标价却是高的越来越离谱了,一碗炒拉面的价格赶得上省城火车站附近的拉面价格了,这个自然是去过省城的彩虹的评价。贵也没办法,在高中年代,蓝甜和彩虹就固执地认定:这家离学校走路距离二十来分钟的拉面店是面食店中的天堂。
此时的两人,正面对面坐在空荡荡的拉面店内,黑色塑料袋被揉作一团扔在两人面前的方形桌子上,胖松鼠耷拉着脑袋委屈地趴在蓝甜的肩膀上,蓝甜捂着额头回顾在外门口跟克拉老师相遇的情形,彩虹则无忧无虑地盯着耷拉着脑袋趴在蓝甜肩膀上做委屈状的胖松鼠。
胖松鼠早就发现了彩虹在挥舞着手吐着舌头逗自己玩,只是满腔都是被丢到黑色口袋里的委屈,便一直绷着一副不爽的表情。这下见到蓝甜半天不讲话,也不主动跟自己解释下对自己的的无礼是出于无奈,心想,估计迷糊小仙真的摊上什么事情了,可是摊上什么事情都得吃饭对不对,吃饱了才能谈事,得,自己主动打破僵局吧,吃饭嘛,是需要一个好心情的。
于是,胖松鼠跳下来,微笑着,走着猫步向彩虹靠拢,彩虹用变换的手势给予强烈的回应,一人一鼠玩儿地欢天喜地。彩虹咯咯地笑出声来。
此时,两大碗热乎乎的拉面上桌,蓝甜把那张揣了很久的50元人民币递给店小二:“先收钱。”找钱后,店小二消失不见,估计是去厨房忙活去了。空荡荡的店铺里只剩下两人,一松鼠,两碗面。
蓝甜和彩虹很自觉地一人分配了一碗,剩下胖松鼠干瞪眼。蓝甜环顾周围确实无人,想着要不把自己的让给胖松鼠。但且不说自己饥肠辘辘的肚子答不答应,拉面店老板要是看到让松鼠用自家店里的碗吃饭,不得活生生气疯了。彩虹看看桌子上摆放的刷洗的干干净净的烟灰缸,自顾自地开始往里面夹面条。胖松鼠看了看烟灰缸里确实没有尘埃,看了看大碗叹了口气,低头扒拉着吃饭。两人一松鼠的午饭终于开始了。
蓝甜边吃边看着松鼠的委屈样,想起自己曾给它一个名讳“小二”,又想到刚才端饭的店小二也是“小二”,小二,还小三小四呢,瞬间认定“小二”这个名字不靠谱。那叫什么好呢,都长这么胖了还这么关注吃,就叫“小胖”好了,嗯,小胖,随我姓,大名蓝小胖。
“小胖,跟你彩虹姐姐问个好”,蓝甜给胖松鼠用上了新的名字。
胖松鼠疑惑地看看周围,没发现除了自己以外的生物,确定蓝甜是在跟自己说话,瞪大眼睛问:“我什么时候改的名字?”
“现在,你这么胖,叫小胖有何不妥?蓝小胖?”
胖松鼠在听到“蓝小胖”的一刹那脸蛋上闪现出了淡淡的红晕,以你之姓,冠我之名,迷糊小仙这是真正的接受自己的存在了。
“好呀,我是蓝小胖。”胖松鼠大大方方地接受了,爪子指着空荡荡的烟灰缸,笑嘻嘻地说:“蓝姐姐,给小胖家店面?”
蓝甜“噗嗤”一笑,随了小胖的意,烟灰缸里重新装满香喷喷的拉面:“在宿舍的时候你把彩虹姐姐吓坏了,还不正式跟彩虹姐姐道个歉?”
胖松鼠直起身子,前爪自己下垂,面向彩虹深深鞠躬:“彩虹姐姐,我是小胖,多多关照。”
彩虹嘿嘿一笑,摸摸小胖的脑袋:“乖。”
蓝甜边吃边自顾自地说:“彩虹,咱在校外租个房子住吧。咱两,还有小胖。”
“小胖是昨天突然出现的,而我,好像是往前活了十年又倒退回来了,你不要诧异,其实我也没搞清楚状况。”
“小胖说我是迷糊小仙,说它自己是耳坠守护者,就是我耳朵上戴着的这副耳坠。”
“耳坠哪里来的,自然是我买的,但是却是十年后的我买的。”
“你是不是特别混乱?其实我也一样。”
蓝甜端起碗喝了一大口汤,放下碗筷,宣告自己午餐的结束。郑重地看着正襟危坐的彩虹:“彩虹,简而言之,跟昨天的我相比,我的不同是:一身材变苗条了,这个可能因为咱两朝夕相处你没注意;二我能看出对我撒谎的人内心的真正想法;三我的身体不会受伤。还有就是多了一个小胖,估计还会出现不少敌人。”
“中午在校门口,我已经明确知道了克拉老师对我的敌意,还有对小胖的敌意。”
彩虹静静地听着,示意蓝甜说下去。
“我也不知道自己讲明白了没有,更不知道你听明白了没有。彩虹,小胖不能被太多人发现,而我现在这个状态,也不合适再在宿舍住下去了。我可能真的是来自异界的,我是个怪人,我有奇怪的功力……”
小胖插嘴,低声说:“迷糊小仙,还有其他的功力,在合适的环境下你就感受到了。”
蓝甜苦笑:“明白,我是迷糊小仙,是神仙,对不对?”
小胖点点头。
彩虹开口了:“上个礼拜我去看我奶奶的时候,她跟我说,马上会有一个仙女会来到我身边,她塞给了我一笔钱,说我们用得着。”
“你奶奶?”语气惊讶十足。
“嗯,我奶奶。”笃定的声音。
“你奶奶书说,马上会有一个仙女来到你身边,还说需要用钱?”蓝甜将信将疑地询问。
“嗯”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回答。
“你奶奶,不好意思,彩虹,我是想问,你奶奶,没有老年痴呆吧?”蓝甜口不择言,胡乱发问。
“真没有,至少我们全家人都没发现。”彩虹回答的斩钉截铁。
“她老人家在哪里?”
“在仙人洞里。”
“什么?”
“仙人洞”“仙人洞?老一辈的那个仙人洞?”蓝甜瞪大了眼睛。
“嗯”
仙人洞,蓝甜从村里的老人介绍过,在很多年以前的杨柳县司空见惯,开凿于行政上隶属于杨柳县的仙人山半山腰,一个洞仅仅能容纳一人躺下、站立,洞口装着一扇窗户一扇门。凡是杨柳县的人,在过了60周岁生日后的翌日,会在鸡打鸣后独自向属于自己的仙人洞走去,从此,与人间再无关系,饿着渴着冻着热着,直到生命的尽头,仙人洞就是早就预设好的棺材。死亡亦无人知晓,无人吊唁。
小时候,蓝甜跟村里的小伙伴们无数次去仙人山上摘酸枣,山坡斜缓,山体植被平整,并未看到过传说中瘆人的仙人洞,只是看到过几个废弃的窑洞。
“你家人把你奶奶扔到仙人洞里了?“
“她非要去。”
“啥?你奶奶多少岁了?”蓝甜被这个消息吓得不轻,难道当今社会还存在如此惨无人道的人间地狱。
“今年86了,她80岁的时候去的仙人洞。”彩虹看到蓝甜惊恐的脸,意识到自己没说清楚,连忙解释:“她是住在仙人山上的一个窑洞里,她非要去,不让她去她搞绝食。家里人拗不过,只好随着她的意。她那个窑洞里生活用品一应俱全,我爸爸他们给翻修过了。我们也经常去看她。但是她坚决不回家看我们。”
“什么时候我去看望下你奶奶,行不?”蓝甜在愣了许久后,冒了这么一句话。
“行,”彩虹一口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