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有着微胖的身躯,扬着灿若朝霞的笑脸,迈着稳健的脚步,不疾不徐,朝着栏杆处的四个女人走来。
这番做派给蓝甜一种大领导来地方上视察工作的错觉,似乎在下一刻,此人就会用和善的语气对地方的业绩提出隆重表扬,对有待改进之处做出指示,并勉励对方再接再厉,再创佳绩。
此人当然是高三班主任章非。上半身穿着一件黑白格子相间的短袖,下半身是灰褐色的宽大短裤,脚上套着一双崭新的白色运动鞋,看起来精神奕奕,深邃的漂亮眼睛里闪烁着一种耐人寻味的光芒,一晃就走到了四女附近。
彩虹见状,赶紧履行班长的义务,先是微笑着向曹文玉的妈妈介绍:“这位就是我们班的班主任,章非老师。”女人谦卑地微微屈身,展颜一笑,薄唇轻启:“章老师您好,幸会幸会。”
女人矫揉的体态,让蓝甜一阵恍惚,怎么这个女人如此面熟,尤其是樱桃红的薄嘴唇,一张一合,怎么看怎么讨厌。
章非老师嘴唇一裂,诚恳地说:“幸会幸会,您的气质这么棒,难怪曹文玉这么优秀呢,不但是学习尖兵,还长相出挑,人缘可是好的很。”
哭的花容失色的贾美丽,很是脑残地冒了一句话:“就是,文玉可优秀了。”那双肿的仿若仙桃似的眼睛里,在一瞬间迸发出希冀之光,明亮动人。鼻子里却不合时宜地充斥了排泄物,贾美丽用力倒吸一口气,鼻子里重新变得清清爽爽。
大家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趁这机会,蓝甜再次认真打量贾美丽:头发梳的真是光,一丝不乱,马尾扎的真是高,就快抵达头顶了。五官普通如斯,唯肤色白的不像话,甚至可以说白得病态。结合贾美丽方才的讲的话语,蓝甜心中冒出一个想法:这个女生,不会是精神有问题吧?
曹文玉妈妈脸色骤变,看着章非老师,恼火地说:“章老师,这事情,您看怎么处理为好?”
章非老师右手扶腰,似乎短短的几句对话就让他体力不支、疲惫不堪,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人怕出名啊!”
听着这话,女人的脸上快速闪过几许欣喜,又马上恢复原形,做高冷状。
章非老师换了一个商量的口气,以期进行有效沟通:“曹文玉妈妈,我觉得,咱们这么多人在这里讨论此事,不是很合适,您的意思我清楚,你的希望呢我也听明白了。要不,您先回去,我再跟贾美丽同学聊聊这个事情,您看怎样?”
女人双腿合拢,站的像小学生一般乖巧,左手的无名指勾着右手的无名指玩儿,眼睛来回转悠,隔了会儿,用不容置疑的口气,开始慢条斯理地讲述:“不行啊,章老师。先前我已经打电话跟您反映过这事儿,您也尽力调解过,可是这个女生还是缠着我家文玉。我也给这个女生打过电话,沟通过这个事情,可是这个女生还是坚持纠缠我家文玉。我觉得,双方交流的效果不是很好。可能——我们三方交流下,更适合呢?”
女人余光扫到了蓝甜和彩虹,心中一动,急忙补充:“是四方交流,加上同学代表,就旁边的这两位同学,这样一来,我个人觉得事情的解决希望会更大些呢。您觉得呢?”
最后的“您觉得呢”四个字,娇滴滴,听得蓝甜毛骨悚然。
章非老师的脸上闪过些许不快的情绪,也是,这眼瞅着就要高考了,班上的同学不安安静静地复习,还折腾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还惊动了家长,家长还来教室示威,一个一个的真是吃饱了撑的。
学校的管理制度也够摆设的,早自习期间,家长想进学校就进得来,想进教室就进的来,想打扰学生学习就打扰,当这里是自由市场啊!
章非老师可是一只笑面虎,真要惹了他,杀伐决断,毫不手软。今日,这只笑面虎一直笑眯眯的,连话语掌控权都舍得让出去,看样子是要和稀泥。果不其然,章老师嘴角上扬,话语轻柔:“行,那就节约时间,提高效率,大家就在这里聊聊。”
“贾美丽同学,要不,你先来说说你的想法?”章老师和蔼可亲地看着楚楚可怜的贾美丽,用的是在讲解一道略显艰涩的文综题目前的征求意见语气,似乎待贾美丽发言后,章非老师会有重量级的评述,以让人醍醐灌顶。
彩虹和蓝甜目不转睛得盯着贾美丽,生怕错过这位女同学的经典阐述。
“我就是喜欢文玉,我没想那么多,我更没想到,这事情会惊动这么多的人,甚至还包含了文玉的妈妈。”贾美丽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歉意,带着几缕哭腔:“我有什么办法呢?章非老师,文玉妈妈,难道你们年轻的时候没有喜欢过人吗?没有体会过这种愿意为对方去死的爱情吗?”
彩虹彻底傻掉了,蓝甜觉得头昏脑胀,大概,所谓过度早熟,便是这个模样吧?深陷其中、无法自拔,甚至不管对方的反应如何,光是单相思就是此般美好?还能顺便奚落下中年男人和中年女人的不解风情。这贾美丽,活脱脱一个为了单相思而生的妖精啊!
章非老师和曹文玉妈妈对视一眼,面面相觑,再次无言以对。
章老师大手一挥,行使班主任职权,示意贾美丽先回教室去。这妮子轻轻点头后,轻飘飘地转身离去,脚步落地无声,不瘦的身形或许算是轻盈?
彩虹见状,想着自己总算有抽身的机会了,欲向中年男人辞别,却被中年男人抢了话:“曹文玉妈妈,这两位分别是我班上的班长和生活委员,也是贾美丽很好的朋友。有她俩的旁敲侧击,相信您儿子受到的纠缠会减弱很多,您觉得这个办法可行不?”
彩虹瞠目结舌,心想这是哪儿跟哪儿啊,自己跟贾美丽真心不熟。蓝甜差点就叫了起来,被彩虹掐了下手背,才抑制了下来。
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点头表示同意,赞同地说道:“也是,同龄人沟通最容易了。”
彩虹冲着曹文玉妈妈淡淡一笑,蓝甜脸上展现出八颗牙齿的职业笑容。
然后,中年男人跟中年女人,气氛融洽地又交流了会儿,中年女人总算是踏着高跟鞋远去了。
蓝甜和彩虹在跟章非老师告别后,得以回到教室。
章非老师抽了根香烟后,也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