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天国的皇城中,昭月殿内,清冷的烛光摇曳着,床榻上躺着一个女子,虽然容貌憔悴,却不掩其秀色。
床沿边,一个八九岁大的男童正趴在那,双目通红地望着她。
“母后,你一定会没事的,答应轩儿,好起来。”他抓着她的手摇晃着,泪水涟涟,湿透了胸前的衣襟。
“轩儿,我苦命的儿……咳,咳……”淑妃伸出手,抚摸着贺兰轩的脸蛋,才说两句就忍不住咳嗽起来。
“母后,您身体不好,就不要说话了。”贺兰轩赶忙轻轻拍着她的胸口。
淑妃静静地看着贺兰轩,眸子里是慈祥和不忍。轩儿性子懦弱敦厚,要是她走了,谁来保护他呢?
皇宫向来就是一个斗争最激烈的地方,特别诸君之位的争夺,即便轩儿无心争夺,也会被人拿来当做靶子的。
“母后,您是不是又想起不开心的事情?”贺兰轩看到淑妃面露忧色,关切地问。
淑妃回过神,叹息了一口气,柔声对贺兰轩说:“我儿,母后要是去了,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哎,都怪母后不争气,没有在朝中帮你找到强硬的靠山……咳——”
贺兰轩轻抚着她的胸口,泪光盈然:“母后,您放心,孩儿不会让人欺负的,我也不会让人欺负母后。要是谁敢欺负您,我一定要他好看!”说罢,扬起小拳头。
“傻儿,”淑妃一脸惨然,沉声道:“轩儿,你要记住,今后你一定要韬光养晦,切忌不能与人争强好胜,明白吗?”
见贺兰轩还不肯放下拳头,淑妃怒道:“你……你要是不答应母后,母后就会死不瞑目——”说罢,咳嗽连连。
见淑妃发怒,贺兰轩连忙垂下手:“我答应母后就是,您千万不要生气。”
淑妃轻轻叹了一口气,抚着贺兰轩的头,似乎想起了什么事,眼睛倏然一亮:“轩儿,听说云丞相的丫头……老是缠着你,有没有这会事?”
“您说的是云出?”贺兰轩抬起头,回答道,“我和云出是好朋友,我把她当做妹妹一样。”
淑妃为人恬静,不喜与人争斗,但是在弥留之际却要为儿子考虑一番,她说道:“不止要把她当做妹妹一样,等你长大了,一定要娶她,明白吗?”
娶她?贺兰轩抬头,回道,“可是我与洛家二小姐已经定亲了。”
“洛府?”淑妃笑了笑,“你贵为王爷,三妻四妾正常的很……这并不妨碍的。好了,不说别的了……咳……咳……最近你身子怎么样了?”
“孩儿服下千年人参后,身子好多了,母后无需担心。”贺兰轩回道。其实这些天,他的病反反复复发作好几回了,可是为了怕淑妃担心,他撒了一个谎。
“那就好。”淑妃点点头,平静地眸子里忽然射出了一道骇人的光芒,枯黄的面容上布满了凌厉之色,她抓着身下的被褥。
玉妃,你下毒害我儿,我一定要讨回一个公道!
“小环,给我梳妆打扮,我要去见皇上。”淑妃费力地爬了起来。
一旁的宫女连忙跪下,泣声说:“娘娘,太医说过,您的病体是不能下床的,还请娘娘好生养病。”
淑妃却不依,冷言对小环说:“本宫病了,是不是使唤不动你们了?”小环连忙说不敢。
贺兰轩也不肯松手,淑妃笑了笑:“轩儿,你看我的气色是不是要比前些天好多了?你放心,母后只是去见一下你父皇。”
淑妃的脸色确实比前些日子要好多了,要是往日,说些话都会疲惫的,可是今天说了这么多,气色还是很好。
贺兰轩犹豫了下,不过还是没有松手,站在他身后的赵成暗暗叹了一口气,心想恐怕是回光返照,娘娘的大限……
而她不顾病重之体,执意要去见皇上,为的就是小王爷啊。赵成忍着泪,拉住了贺兰轩,道:“小王爷,我看娘娘的气色很好呢。娘娘有好多天没有见到皇上了,你不能这么自私,整日缠着娘娘——”
“可是,可是应该是父皇来见母后的呀。”贺兰轩不悦地说道。
“你父皇国事繁忙。”淑妃神色一黯,她下了床,走到梳妆台前,小环站在她身后小心地给她梳妆。
铜镜中倒映着一张憔悴的脸,淑妃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自古君王都是但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自她生病后,皇上从未来过昭月殿看他,恐怕他现在还在玉妃的凤鸾殿中吧。
玉妃,想到这个名字,淑妃的脸色就清冷下来。“啪”的一声手中的玉簪被她拍碎。
“娘娘,是不是我梳的不好?”小环吓得面如土色,以为她梳的发髻不好看,惹淑妃生气了。
“不是。”淑妃淡淡地道。
梳妆完毕,淑妃站了起来,由小环朝着朝殿外走去,没走几步,忍不住又回头。
“轩儿,来。”她冲贺兰轩招了招手。
贺兰轩乖巧地走过去,淑妃俯下身子,双手抚着他的脸颊,仔细地看着她。
“母后,你的手好凉,还是别去父皇那了。”贺兰轩说道。
“母后没事,你一定要记住母后和你说的话。”淑妃强忍着泪水。
“恩,我每个字都记住了。”贺兰轩回答道。
“轩儿乖。”冰凉的唇贴在了贺兰轩的额头上,淑妃站了起来。
而贺兰轩只觉得额头上落下了冰凉的东西,用手一擦,满手的泪渍。
“赵成,轩儿就托付给你了。”淑女朝赵成一礼。
赵成回了一礼,哽声道:“娘娘放心,赵成总是粉身碎骨,也要护小王爷安全。”
淑妃不再多说,小环挽着,走出了昭月殿。清冷的大殿中,那脚步声异常清晰,如同宫外的更鼓,一声声敲击在了贺兰轩的心头。
他忽然感到害怕,似乎知道淑妃走出这个宫殿便再也不会回来。
“娘——”他悲声叫了一句,想追出去,却被身后的赵成牢牢抓住了。
那个陷入黑暗中的人影,依稀回头一眸,那种眼神永远落在了贺兰轩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