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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灵塔(1)

2011年3月16号(华县-中国)

十一和柳崖州拥着被子坐在各自的床上,睡意全无。

沉睡中的城镇静得怕人,偶尔几声犬吠听在他们的耳朵里都像是狮子吼。似乎所有的人都被施了魔法,对发生在眼皮子底下的事情毫无察觉。没有人推开窗户大惊小怪的呼喊,也看不到邻居们聚在一起议论纷纷,时间继续下去,生活继续下去,一切都没发生。

老天爷瞪着一只白森森的眼睛,嘲笑的盯着十一和柳崖州,好像在说,嘿嘿,你们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满月”早已消失了,但是它的出现像压在他们胸口的一块无形的大石头,让人喘不过气又没办法把它搬走。他们感到被困在一个迷局里,纷乱的思绪如乱麻般缠绕在脑海里,理不清、剪不断、丢不掉。

作为接受过系统的高等教育的历史研究人员,此时此刻,学到的一切知识都在大声呼喊着,你们刚刚看到现象是不存在的,是反科学的,是某种虚假的表现。

然而,作为人,作为活在现实生活中的年轻的两个个体的人,他们又不得不说自己看到的是真实可信的。否则,岂不是等于承认自己患上了妄想症?

十一忽然傻傻的想到,“接受高等教育未必是一件好事。目不识丁的人看到两个月亮最多当成什么神啊鬼啊的显了灵,或者附会到当地的民间故事上,变成第二天茶余饭后的谈资。绝不会想到去做三维图形分析,更不可能用电脑研究放大的图像,把自己吓出一身冷汗,然后再挖空心思找出无数理论试图合理的解释它,搞得一晚上战战兢兢睡不了觉。”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嘿嘿”苦笑了几声,把自己的念头告诉了柳崖州。

柳崖州点点头表示同意:“无知者无畏吧?不过,一知半解也许更可怕。可能真是我们自己吓唬自己,其实什么屁事没有。毕竟我们两个谁也不是学观测天文学的。睡一会吧,明天还有2个多小时山路要爬呢。”

“2个多小时山路?老天,你怎么不早说?”十一吃惊的瞪大眼睛。

“你不知道去潜龙寺要爬山?”

“知道爬山。不知道要爬2个多小时。不是说有登山索道吗?”

“索道估计7月份才能建好。你就知足吧,现在铺了石板路,原来的羊肠小道更不好走。”

“这不是坑爹吗?”十一脑海里出现了一幅自己手脚并用刚爬到山半腰一就跟头摔下去的悲惨景象,顿时觉得全身发软。

”会不会……一不小心摔到山下去?“

“你想什么呢?没爬过山吗?不会出你说的那种事的。”

“那就好。”十一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潜龙寺建在山顶上,天一亮咱俩就得动身。到了庙里无事最好,再出什么邪门的事就要了亲命了。”柳崖州说完咧咧嘴看了看十一。

十一思索片刻,扬起头说道:“都到了这个地步,说不去好像也不行了吧。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谁叫咱俩赶上了呢?”

早上醒来他们发现老天爷变了脸,阴霾的天空酝酿着一场春雨。在早春的阴风冷雨中爬山不是一件惬意的事情,但两人并不十分在意。经历了恐怖诡异的夜晚之后,他们更喜欢多少有些小资情调的雨中行。刮风也罢下雨也罢,毕竟是一种正常的天象,如果此刻窗外升起两轮金灿灿、火辣辣的太阳,六一和刘亚洲被两个月亮折腾了半夜的脆弱神经肯定会彻底崩溃。

在吃早点的时候,十一让柳崖州特别留意听听周围的人对昨天晚上两个月亮都说些什么,奇怪的是满餐厅的人没有一个谈到这件折腾了他们一夜的事情。热乎乎的胡辣汤在温暖了胃的同时,也温暖了被惊恐侵蚀的冰冷的头脑,纠结了一夜的胡思乱想,在香喷喷的美食进入食道的瞬间,似乎被赶跑了。要不是因为电脑里还储存着二十几张两个月亮的照片,两个人甚至开始怀疑6个小时前是不是真的看见过它们。即便如此,他们还是在离开酒店的时候各自买好了第二天回家的长途车票,仿佛有意告诉自己绝不在此地多待半天。

柳崖州办理着退房手续,十一站在一边查看去潜龙寺的地图。前台的服务员小姐举着电话问道:“你们是615号房的客人?哪位是天津来的十一……十一先生?”

“我是。”

“您的电话。”

十一困惑的接过电话,听筒里传出姚宝宝愤怒高亢的声音:“哥,你把我害苦了!到了地方不给家打电话手机还关机!老爸老妈都快急疯了,我把华县所有宾馆饭店旅馆的电话打了一遍。”

“我没关手机啊。”十一连忙拿出手机,才发现不知什时候没电自动关机了,“宝宝,对不起啊。手机没电了我不知道。家里出什么事啦?”

“家里能出什么事。老爸老妈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命令我开车去接你。老爸还说,他过生日那天要是你在外面,找你们老枫玩命去。”

“别,宝宝,千万别来接我,路太远。我真的没事,就是手机没电了。告诉老爸老妈,我肯定提前赶回家。明天的车票都买好了”

“你说晚了,哥。我都到酒店门口啦。”

十一放下电话跑出酒店大门,不远处姚宝宝那辆黑色吉普车披着一身尘土呼啸着拐进停车场。看见生龙活虎的姚宝宝跳下车咧着大嘴笑呵呵小跑着奔过来,十一觉得鼻子一酸。

吉普车飞驰在通向猕虎峪的公路上,很快陷入危崖陡壁和原始森林的包围之中,浓密的树尖像伸向天空的手臂从天窗上一排排闪过,苍绿的松竹、枯黄的漆树、长满眼睛的白桦铺天盖地拥挤在一起,即便是在草木刚刚复苏的3月也几乎遮天蔽日。

车厢里光线暗淡而温暖,熟悉的味道和木吉他版的《天空之城》让十一昏昏欲睡。他一直想不通宝宝怎么会喜欢日本动漫。姚宝宝收藏了宫崎骏的全部作品,熟知每部作品的一切细节,尤其喜爱《天空之城》和《千与千寻》,简直到了百看不厌、乐此不疲的痴迷地步。十一下班回家经常看见,身怀绝技、虎背熊腰的宝宝抱着一堆小吃坐在卧室电视机前的地板上,两眼直勾勾的盯着屏幕上的画面,一副世间万物置之度外的表情,而出现在画面里的不是希达和巴斯就是千寻和汤婆婆,那场面看上去绝对搞笑。

见面熟的柳崖州屁股还没坐稳就把看见两个月亮的事情告诉了刚刚认识的姚宝宝。十一不时插嘴说上几句,随后他发觉不如当一位旁听者。柳崖州的叙述声情并茂、活灵活现,所有的细节无一处遗漏,就像是在读一本写好的小说,给人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其非凡的叙事功力让十一十分折服。

在刘亚洲讲述过程中,姚宝宝脸上的神情时而愕然失色、时而疑惑不解,随后他干脆把车停在了路边,指着十一和柳崖州孩子般的哈哈大笑起来:“你们两个真是读书读傻了。两个月亮你们也信?我看一定是你们酒喝多了半夜撒癔症,吊死鬼照镜子自己吓唬自己。”

“别说你不信,要不是亲眼所见我也不信。”十一一本正经的说,伸手从背包里取出笔记本电脑将它打开,“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我有照片为证。”

他点击进入存放着两个月亮图片的文件夹,却没有看见一张图片。他以为进错了地方,重新检查了图片存放的地址,再次打开名称为‘两个月亮的图片潜龙寺 2001-03-15的文件夹,结果还是一样,26张两个月亮的数码照片和他的计算文件统统消失了。

看着一片空白的文件夹,简直十一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非常清楚的记得自己把那些照片从数码相机转存到电脑指定的文件夹,并且和柳崖州在电脑上用软件进行过分析,怎么可能不见踪影?

柳崖州看见十一脸上惊愕的神色,感到不大对头,马上紧张的问道:“是不是照片出了问题?”

“嗯。照片……都没了。”

“都没了?一张也没了?怎么可能!”柳崖州连忙打开数码相机数,内存卡中保留的照片里唯独缺少了两个月亮的所有照片。“老天爷,我这里的怎么也没了?”

姚宝宝将车停在路边,默默注视着在后排忙做一团的两人,眼睛里流露出疑惑不安的神色。

“电脑没有中毒啊,别的文件和图片都在。”

“会不会是不小心给删了?可是回收站里也没有啊。”柳崖州焦急的说道。

“我装了EasyRecovery612。”

半个多小时过去了,十一和柳崖州终于绝望的停止了恢复文件的努力。不论是数码相机还是笔记本电脑,两个月亮的照片就像从来也没有发生过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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