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谁？”赵磊摇晃着赵浦的肩膀，赵浦突然一震，仿佛清醒过来，他的呼吸慢慢地平稳下来，眼神再次变得空洞，无神地望着前方。
“告诉冷教授，让他帮我请个律师来。”他一直重复着这句话，此后无论赵磊问什么，他都一言不发了。
“真是的，有钱就了不起啊，动不动就要律师和我们打交道。”赵磊心里有气，语气也不客气。
小张笑着拱手道：“赵队，生气归生气，可别一竿子打翻一船人。”
“我差一点就要问出赵浦的真话了，可这家伙又不肯说了。看到他和律师嘀嘀咕咕，我心里就来气。那些话不肯和警方说，却要和律师说。我们可以询问疑犯，却不能询问律师，真气人。”赵磊不解气地说。
小张点头，“和律师说话得特别小心，一不小心就被绕进去了，这点我有教训。”
杨阳一直皱着眉，用笔在纸上画着，他在纸上画了很多横横竖竖，他心里困惑的时候，就喜欢这么做。
“也许赵浦不是杀人犯，真的是被人冤枉的。”杨阳说道。
赵磊的眼前闪过赵浦那双充满了焦虑与绝望的眼睛，他能从那双眼睛看得出一个人内心的恐惧。赵浦在害怕什么，他为什么不愿说出真话呢？
“从实验室数据和我的经验来判断，案犯应该是一个心狠手辣、身强力壮的人，可是赵浦这么文质彬彬，年龄和体质都不像是能独立杀人的人。”杨阳说道。
“当然也不是说中年人就不能杀人，但背部的肌肉比前胸要厚实，还有肋骨的阻挡，需要用很大的力气。这个案犯扭断了左理明的手腕，从背后袭击，将其一刀毙命，说明案犯不仅心狠，而且力气很大，这点赵浦不符合。”
赵磊说道：“你别忘了赵浦是医生，他知道从哪里下刀是最致命的，所以他完全可以用巧力，不需花费很大的力气。”
“正因为他是高科技人员，所以我才觉得疑惑。”杨阳说道，“以他的智慧，完全可以用隐蔽的杀人方式，为什么要选取这种方式，把自己这么快地暴露在警方的视野里？”
赵磊双臂抱在胸前，陷入了沉思，他觉得杨阳说得有道理。
“我想再去山庄走一趟，看看有没有新的线索。”赵磊说道。
杨阳放下手中的笔，“我也去。”小张叫了起来：“这种事情怎么能少得了我呢？”
三个人相视一笑。
6.心结
厨房的燃气炉上，炖着满满一锅汤，瓦煲的盖子一上一下，不住地震动着，骨头汤特有的香气弥漫了整个厨房。百叶窗拉了半截，阳光从纱窗照射进来，铺洒在水池边红绿相间的蔬菜上，整个厨房像一幅静物画，恬静、适然。
杜雪云站在水池边洗菜，她看了看钟，汤还有十分钟才好，利用这个时间，正好可以做个凉拌菜。
砰！里屋传来巨大的声响，肖天虎又在发脾气了。杜雪云摘下围裙，想过去看看，走到门口，看到肖天虎正在拨电话，她又退了回来。
肖晓薇从卧室里走了出来，“妈，我去上课了。”她坐在玄关的板凳上换鞋子。
“晓薇，骨头汤快好了，喝一碗再走。”
“不喝了，我赶时间。”
“咦，你今天上午不是没课的吗？”杜雪云走了过来。
“是没课，我想早点过去，有一些问题弄不明白，要找同学问问。”肖晓薇说着站起身。
这时，肖天虎铁青着脸从里屋走了出来，他边走边穿衣服，这几天他没空刮胡子、理发，人显得有点苍老。
“我出去一下，午饭不在家吃了。”肖天虎说道。
杜雪云拉了拉丈夫的衣襟，“你不要这么急，坐下来慢慢穿。”
肖天虎一瞪眼，“我不急，难道在家坐着等死吗？”
杜雪云脸色煞白。
“爸，你别对妈妈这么说话。”肖晓薇皱着眉头叫道。
肖天虎想发作，想想又算了，他哼了一声，气呼呼地拉开门。“晚上回来吃饭吗？”杜雪云跟了出来。
“真啰唆，少吃一顿又不会死！”楼梯口飘上来一句话，肖天虎蹬蹬蹬地跑下楼。
母女俩面面相觑，肖晓薇拍了拍母亲的肩膀，“爸爸这几天心情不好，他的话你别放在心上，我喝完骨头汤再走，晚上我陪你吃，好吗？”
这个家早已不复往日的温馨，肖天虎最近因为生意不好，经常对杜雪云和肖晓薇发脾气。肖晓薇理解爸爸，知道爸爸因为压力大才发脾气，他也不想乱发脾气，可他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肖晓薇的眼前浮现出一张脸，明媚的五官，尖尖的下巴，一双眸子闪着聪慧的光芒。
就是因为展楚翘的父亲展国强强行收购灵峰大厦，不给租户赔偿，才把父亲的生意逼入绝境的。更可恨的是，展国强还派人来恐吓她，父亲为了她的安全，才忍痛放弃了铺面。她们一家都被展国强害惨了。
所以当肖晓薇知道男朋友在展楚翘手下干活时，情绪才会失控，不过为了陆雨凡的前途，她忍气吞声，不愿把真相说出来。
这些负面情绪长时间堵在心里，让肖晓薇觉得特别难受，正好脚下有一块小石头，她抬起脚，把它踢得远远的。
肖晓薇在宿舍门口见到了陆雨凡，陆雨凡是来这里等她的，他把手插在裤袋里，时不时向大门里张望。肖晓薇因为父亲的事，心里憋着气，不想理陆雨凡，她犹豫了一下，便绕道走开。
在教学楼前，陆雨凡终于把肖晓薇给堵住了。
“晓薇，你这段时间怎么了？打你电话不接，发短信也不回，来找你，你又躲着我。”
肖晓薇把脸扭到一边，冷冷地说道：“这么急着找我，有事吗？”
陆雨凡不知道肖晓薇态度怎么会变成这样，想来还是灵蛇山庄的事，自他从灵蛇山庄回来，肖晓薇就开始和他冷战了。
“晓薇，你如果有心事就说出来，别憋在心里，好吗？我对你可是掏心掏肺，什么话都说。”
肖晓薇冷笑一声：“我没事，什么事也没有。”她转身想走，手臂一紧，胳膊被陆雨凡拽住了。“你干吗？”肖晓薇恼道。
“晓薇，别走，我们俩得好好谈谈。”陆雨凡倔犟地抿着嘴，他漆黑的眸子定定地看着肖晓薇，眼神里的那份执著让肖晓薇心头一软。
这时Jack凑了过来，“哎呀，师姐，师姐夫，这么巧，在这里遇见你们。”他满脸的阳光，一笑起来就露出两排细致整洁的牙齿。
Jack很乖巧，看到两人的神色不对，眼珠一转说道：“你俩很久没见面了，一定有很多话说，我就不打扰了。”说着手猛地一推，把两人推了一个趔趄。
“你！”肖晓薇指着Jack。Jack嘻嘻哈哈地跑开了，嘴里嚷着：“哈哈，等你俩和好，要请我吃饭！”
肖晓薇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倒在陆雨凡的怀里，她仰起脸，正迎上陆雨凡的目光，几缕碎发垂下来，直插入陆雨凡眉眼最深处，那里有她熟悉的笑意。
两人对视片刻，不由得扑哧一声都笑了。
肖晓薇在一张长椅上坐了下来，“你还记得出院那天，我曾被一个摩托车手恐吓过？”
“当然记得，后来你父亲和磊哥说，不用查了，他知道是谁做的。”
“是的，那个人就是展国强，是展国强派人来恐吓我的。”
“展国强？”陆雨凡愣了一下，“你说的可是大江集团的董事长，展楚翘的父亲？”
“没错，就是他！”肖晓薇说道。
“他为什么要派人恐吓你呢？”
“这还得从爸爸的生意说起。”肖晓薇吁了一口气，“爸爸是做建材生意的，他的铺面在灵峰大厦。去年初A市打算建一条大型步行街，灵峰大厦也在被拆迁的地段。”
“本来灵峰大厦已经和爸爸签下了补偿协议，爸爸在灵峰大厦签了长期的租约，投了很多钱，补偿的钱自然会多一些。没想到，灵峰大厦突然出了一纸通知，说大厦的所有权已经被大江集团买下来，补偿的钱由大江集团支付。”
“大江集团一直拖着钱不给，却逼着租户搬迁，接下来便发生了一连串蹊跷的事故。
“一个租户出门时被一伙人挟持上车，毒打了一顿；一个租户回家后，发现住家附近有一伙鬼鬼祟祟的人出现；还有一个租户家门口被人泼上了油漆……
“虽然没有证据证明是谁做的，但大家都知道，这一切都是大江集团在背后搞的鬼。有些租户顶不住压力搬走了，可是爸爸仍坚持不搬。过了几天，我就被人恐吓了，当天晚上爸爸接到电话，打电话的人说，如果报警，他就别想在A市混了。
“为了我的安全，爸爸只好忍气吞声地搬离了灵峰大厦。他找朋友借了一笔钱，盘下了一个铺面，那个铺面位于新兴市场，人流少，爸爸的生意一直不见起色。灵峰大厦的补偿款迟迟不到位，爸爸的生意都快做不下去了。”
陆雨凡气愤地说：“去法院告他们，让他们偿还赔偿金。”
“告？”肖晓薇脸上显出好笑的神色，“我们开始也这么想，可是大江集团的能耐大，愿意和我们联手打官司的租户一个个地退出，法院受理后，先是给我们调解，可大江集团一直拖着，他们拖得起，我们可拖不起。”肖晓薇幽幽地说道。
陆雨凡算是明白肖晓薇为什么这么反感展楚翘了。
“我也知道展楚翘人不错，可是就是没法喜欢上她，谁让她是展国强的女儿？每次看到你俩说说笑笑，我心里就难受。”肖晓薇说道。
“晓薇，我能理解你。”陆雨凡说道，“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展国强说不定并不知道赔偿金的事，他是一个集团公司的老总，要处理的事多如牛毛，这件事也许是他手下处理的。”
肖晓薇轻蹙眉头，她倒没有想到这一层。
陆雨凡说道：“现在有一个好机会，我在展楚翘手下做事，我们可以托她帮忙，请她把赔偿金要回来，既然法律的路子走不通，我们可以尝试采取别的办法。”
肖晓薇的眼睛一亮，“如果要到了赔偿金，那就可以还清欠款，爸爸也可以另找一个好地段做生意了。”
“是啊，这样问题不就解决了？”陆雨凡拉着肖晓薇的手说，“晓薇，以后我们有什么事都不要藏在心里，要坦诚相对，好吗？”
肖晓薇枕着陆雨凡的肩，脸一红，她嗯了一声：“好，以后都听你的。”
赵磊他们一行人来到灵蛇山庄。
灵蛇山庄的保安向他们提供了一条重要的线索。在山庄实验室西北角有一段铁丝防护网，铁丝网上挂着一个标志：高压防护墙，闲人勿近。虽然写的是高压防护墙，但其实是吓唬人的，这只是一段普通的铁丝网。
这两天保安发现围墙的铁丝网被人割断了。因为这个地段较为偏僻，很少人经过，所以也无法确定是最近被割断的，还是很早就被人破坏了。
赵磊他们来到铁丝网处，铁丝网被割了两道口子，正好可以穿过一个人。
“在铁丝网附近找找看，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赵磊说道。
他们找到一处工地，灵蛇山庄的一个小山坡正在搭建一个度假村，因为欧阳夏雪喜欢葡萄，这个度假村就叫葡萄园度假村，是为了今夏准备婚礼搭建的。
施工的工人反映，有一个建筑工人在案发后的第二天就辞工了。赵磊找到了那个人的资料。那个人是两个月前来工地打工的，人不太合群，喜欢独来独往，最突出的特点就是脖子后有一道像蜈蚣这么长的红疤。
红疤！赵磊马上想到陆雨凡提到的那个红疤男人，他让公安局的技术科根据工人的描述，画出了那个人的画像，拿给陆雨凡看，陆雨凡一眼就认出，这就是来找过他的那个红疤男人。
在查证红疤男人身份时，遇到了一点麻烦，这个人提供给包工头的是假资料，这一点正说明这个人有问题。赵磊开始觉得左理明的案子并不像表面这么简单。
小张来找赵磊：“磊哥，你知道吗，赵浦要被释放了。”
“我知道啊。”赵磊无奈地伸了一个懒腰，“我昨天就知道了。”
“那你为什么不阻止呢？”小张说道，“就这么把嫌疑犯放了？”
赵磊把玩着手中的笔，“我怎么阻止？人家律师说我们警方证据不足。
“案发当晚左理明手机里收到的短信，并不是从赵浦的手机里发出去的，而是从街边的手机亭发出去的，只不过署名赵浦而已。技术科采集到了两个脚印，只能证明和赵浦是同样款式的鞋子，赵浦说他外出并没有穿过那双鞋。”
“那他也有可能外出回来换上那双鞋再去杀人。”
赵磊把手一摊，“我们的证据都被那个律师否定了，最气人的是，人家说包裹凶器的外衣，很早就失踪了，赵浦的妻子证明，那件衣服送去干洗后，被店员弄丢了。”
“他们夫妻不会是在串供吧！”小张叫道。
赵磊苦笑，“律师要我们提供新的证据，如果不能提供，就马上放人。”他的目光投向窗外，面色变得严肃，“证据没有可以再找，我担心的是，如果真像赵浦所说，有人在陷害他，那么他离开拘留所就危险了，那个人随时会对他再下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