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南美洲的蝴蝶，在阳光下轻轻地扇动翅膀，那翅膀振动产生的微小气流，几周后，竟能在万里之外的大西洋掀起一场飓风。
灾难的源头，竟是一只毫无杀伤力的蝴蝶，它薄如蝉翼的翅膀轻轻地振动着，翅膀上美丽的鳞片排列成变幻无常、多彩多姿的图案。
美、脆弱，并不代表没有杀伤力。
灾难也可以是这样产生的，一个微小的恶念，偏离了轨道，不加节制，慢慢蔓延，最终酿成不可预知的祸端。
而受此影响的人，也许不知道，她或他的一个念头，能把自己带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爱可以温暖人心，也可以杀人……命理循环，冤冤相报。
1.凶案现场
清晨的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投在陆雨凡的脸上，他的面孔沐浴在晨曦的光辉里，闪着清辉。阳光在他的脸上，如精灵般跳动着。
拐过一个弯，便进入了双汇广场，这里是城市的中心地带。
既是中心，便是这个城市的精髓，一栋栋带着上个世纪特色的骑楼，挂着各式各样的招牌；新建的摩天大楼，鳞次栉比，随便一指，就是一家耳熟能详的大公司，或者是某家大公司的办事处……
陆雨凡在双汇广场的一家很有名的物流公司做送货员，他去公司签到后，还要到沙田小区给影碟店的老板杜国邦送光碟，这是他工作外的一份兼职。
沙田小区在双汇广场附近，陆雨凡远远就看到影碟店的蓝色铁闸门紧闭着，杜老板还没开门，往常这个时候，他早就开店了。
他掏出手机，给杜国邦打电话，电话响了，却没人接。
陆雨凡想了想，也许昨晚杜国邦打麻将打太晚了，今早起不来，干脆给他送过去吧。
杜国邦住在沙田小区后面的城中村里，这种老式居民楼楼道狭窄，勉强可容两个人通过，光线不足，虽是白天，楼道里也是昏暗无比。
陆雨凡小心翼翼地走上楼，走到二楼，楼上传来咚咚的脚步声，一个男子急急忙忙地跑下来，他跑得很急，一头撞到陆雨凡身上，幸好陆雨凡抓住了扶手，才没有被撞倒。
那个人头也不回，跌跌撞撞地跑了下去。“哎，你走路看不看人的？”陆雨凡不满地叫道。那个人仿佛没有听见。
陆雨凡注意到，那个人脚上只穿了一只拖鞋。
这么失魂落魄的，撞着鬼了吗？陆雨凡小声嘀咕着。那个人跑走后，楼道里又恢复了死一般的沉寂。
杜国邦家的门没有关，只虚掩着。
“杜老板，杜老板！”陆雨凡叫了几声，也没有人回应。
他推开门，老式的木门，轴承都生锈了，一推便发出嘎吱的声响。
“杜老板。”陆雨凡又叫了几声，小心地往里走。
杜国邦平时没什么爱好，也就是爱喝个小酒，打个麻将，然后按时去经营他的影碟店。他肯定是在家的。陆雨凡这样想。
屋里的窗帘都没有拉开，气味沉闷。四壁的家具挤得满满的，在昏暗的光影里，影影绰绰。不知为什么，陆雨凡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再往里走便是卧室了，陆雨凡站定了。卧室的门也是虚掩着，他半弯着腰，轻轻推开门，推开门的刹那，他整个人突然定住了。
有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他，把他的脖子慢慢往上抬，他先看到一双脚……不要，不要！陆雨凡对自己说，可是他没有办法挪开自己的眼睛……
一个人吊在电扇的叶片上，头耷拉着，两条腿僵硬地撇开，一张毫无生气的脸对着陆雨凡，嘴巴张开，露出半截舌头，眼睛怨毒，向外突起……
吊死的人正是杜国邦！他的身后是两幅紧闭的蓝色窗帘，仿佛这里是一个幕台，他最后的谢幕便是在这里。
陆雨凡身子一软，坐在地上。
刺耳的警笛，划破了小区的宁静，老式居民楼前，拉起了一条警戒线，身着制服的刑警进进出出，给小区平添了几分紧张的气氛。不远处停着一辆救护车，虽然这对死者来说是用不上的。
警戒线外围满了附近的居民。
“太可怕了，怎么会出这种事？”“是啊，听说是吊死的。”“肯定不是自杀了，他无牵无挂的，怎么会突然想不开？”
人群突然静默了，尸体从楼上扛下来了，杜国邦肥胖的身躯躺在担架上，从头到脚盖着一块白布，只留两只脚在外面。戴着口罩的工作人员示意大家让开，人群小心地让开一条道，默默地目送着尸体被扛上车。
赵磊赶到案发现场，大致判定这是一桩谋杀案。“报案的是哪一个？”他问小张。小张四下看了看，“在那坐着的那个，好像被吓坏了。”
陆雨凡双手抱着膝盖，坐在六楼平台的台阶上，他把脸埋在膝盖里，只要一闭眼，眼前就会出现杜国邦那张怨毒的脸，他无法克制自己，一直在发抖。
“你好！”赵磊走了过去，递上一瓶矿泉水，“我是刑侦大队的副队长，赵磊！”
“你好！”陆雨凡抬起头，光线从楼道的缝隙中照过来，照着他那张惨白发青的脸。
陆雨凡接过矿泉水，拧开瓶盖，咕咚、咕咚地灌了几口，心里好受多了。
“听说死者是你老板？”
陆雨凡点了点头。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杜老板开了一家影碟店，我帮他的店里刻录光盘。”
陆雨凡是送货时认识杜国邦的，杜国邦人很好，听说陆雨凡刚到A城，需要用钱，就让他为自己的影碟店刻录光盘。后来陆雨凡为了躲避黄敏，到处找房子，杜国邦又出力帮他找到了一套房。
也就是昨天，他还和杜国邦、肖晓薇在店里聊天，眼前甚至能回忆起杜国邦哈哈大笑的样子，可今天却发生了这种事，人的生命真是脆弱。
“你还记得进门的时间吗？”赵磊又问。
陆雨凡努力地回想了一下，“我去送影碟时，看到店门没开，特意看了一下表，是十点半。”
“你送影碟时，有没有遇到什么特别的事？”
“我在楼梯口撞到了一个人。”
赵磊眼睛一亮，“那个人长什么样子？”
陆雨凡很想回忆起那个人长什么样，可他的眼前晃来晃去都是杜国邦吊在电风扇上的样子，他苦恼地摇了摇头。
赵磊苦笑地合上笔记本，看来今天是问不出什么了。
“谢谢你的配合，如果想起什么细节，随时来找我。”赵磊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陆雨凡。
“一定，一定！”陆雨凡接过名片，松了一口气，他真想快点离开这个是非地。
一个年长警察领着一个姑娘走了过来，那姑娘的眼神怯怯的，表情像一只受了惊的小鹿。
“这是杜国邦的外甥女。”年长警察说道。
“噢。”赵磊重新打开了笔记本，“肖晓薇，你好，我有一些问题要问你。”
那个年长的警察，原想离开，当看到站在一边的陆雨凡时，却停住了脚步。年长警察皱起眉头，上下打量陆雨凡几眼，摇了摇头，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看。
“老李，你认识他？”赵磊狐疑地问道。
“你是不是小三黑？”年长警察问陆雨凡。
小三黑？陆雨凡莫名其妙地摇了摇头，“我叫陆雨凡。”
“呵呵，可能我认错人了。”年长警察尴尬地笑了笑。
“谁这么残忍啊，连舅舅这么好的人也不放过！”肖晓薇还是无法接受杜国邦的死亡，美丽的大眼睛蒙上了一层雾气，泫然欲泣。
录完口供后，陆雨凡陪肖晓薇回家，他看到警戒线外停着一辆采访车，电视台《命案现场》的女主持手持话筒，正和小张说话。
陆雨凡怕被女记者缠上，便拉了拉肖晓薇，示意她快点走。
“妈妈还不知道这个消息呢，她知道后，肯定会很难过，爸爸也会难过的。”
陆雨凡听街坊说过，杜国邦和妹夫肖天虎有过节，两家虽住在同一个城市，却从不来往。
“你舅舅是不是平时得罪了什么人？”
“不会的。”肖晓薇叫道，“舅舅为人最好，哪会有仇人？”
肖晓薇的话，陆雨凡很赞同。杜国邦因为小时候得过脑炎，成年后人有点呆呆的，用A城人的话，就是脑子秀逗了，二愣子一个。但杜国邦心肠很好，虽然经济拮据，还经常拿钱出来接济朋友，帮助比他更困难的人。这种与人为善的人，会有什么仇人？
“那就是小偷见财起意了。”陆雨凡想起那个慌里慌张，从楼上跑下来的人。
“可能是吧。那个人实在太残忍了，竟然对舅舅那样！”肖晓薇捂着脸不愿再说了。
陆雨凡想到了杜国邦可怕的模样，心里又是一阵发堵，看来这种压抑的情绪要伴随他一整天了。
2.一个奇怪的人
第二天陆雨凡一上班，发现自己成“明星”了。
“雨凡哥，你昨天看了电视没有？”二胖一见到他就兴奋地嚷。
“没看！”陆雨凡没好气地说。《命案现场》的摄像师不知从什么角度偷拍了他两个镜头，他简直不愿承认镜头里那个脸色苍白、目光呆滞的人是他。
同事们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问他当时的情况怎么样，是怎么发现尸体的。正在推推搡搡时，只听一声断喝：“都围在一起做什么，不用做事了吗？”只见主任叉着腰站在门口。
大家轰地作鸟兽散。陆雨凡正庆幸主任帮他解了围，谁知主任一见到他，立刻搓着手，笑眯眯地走上来，“雨凡快说说，昨天怎么发现尸体的？”
陆雨凡差点晕倒。
他只好把昨天的事情又叙述了一遍，总算满足了大家的好奇心。
主任开始分配今天的任务了，照例是陆雨凡送的货最多。
陆雨凡的记忆力好，在全公司是出了名的，刚来三天，他就对着地图，把市里大大小小的地址背熟了，有的地址，工作十多年的老员工都未必找得到，他却能找到。主任很赏识他，直夸他聪明。
本着能者多劳的原则，陆雨凡现在送的货是公司最多，也是最难送的，当然奖金也是全公司最高的。
陆雨凡从货主家出来，看见一个男人站在他的电单车旁，男人看上去三十多岁，瘦长脸，穿着一件牛仔夹克，手闲闲地插在衣兜里。
两个人的目光相碰了，陆雨凡怔了怔，他似乎在哪见过这个人。
男人慢悠悠地向前走去，他的身躯瘦长，脖颈后有一道凸起的红疤，像一条趴着的蜈蚣，狰狞、显眼。
陆雨凡开车经过那个人时，放慢了车速。
“你认识我吧？”男人突然转过头问。
一双阴冷的眼睛盯着陆雨凡。
陆雨凡缓缓地摇了摇头。
“你真的不认识？我们曾一起……”男人用表情提醒着他。
陆雨凡上下打量着男人，这个表情，他突然想起来了。
“我如果没有记错，我总共见过你三次。第一次是在永和巷口的那家豆浆铺，第二次是在我家楼下，你还和我打了一个招呼，第三次就是现在。”
男人苦笑，“小三黑，你不会是在耍我吧？”
小三黑？陆雨凡呆了一下，昨天那个老警察不也是这么叫他的，难道他和那个叫小三黑的人真的长得很像？
“你小时候，我就见过你。”男人的左脸颊现出一道很深的笑纹，他的眼睛深深地盯着陆雨凡。
小时候，陆雨凡皱起眉头，这个人是自己的亲戚？家里的亲戚，除了一个表姨在市里当护士，其他亲戚都在乡下，他们的相片自己都见过，印象中并没有这样一个人。
“你是不是把以前的事给忘记了？”男人问道。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陆雨凡板起了脸。
男人盯着陆雨凡，当这个人专注地盯着一样东西时，眼神里便透露出一种凶光，这种眼神让陆雨凡觉得很不舒服。
男人突然笑了，笑容有点古怪，“不记得就算了。”他转过身，手插在口袋里，继续摇摇晃晃向前走，走了几步，嘴里又嘟囔道：“也许有一天你会想起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