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现在才想起来！”陆雨凡懊恼地叫道。
7月22日湖景公园杀人案和枪击案在A市引起了不小的震动，案犯手里有枪，抓捕不利恐怕会伤及无辜的市民，市局对此非常重视，专门成立了专案组，由周局长任总指挥。
陆雨凡和那对情侣都见过案犯，刑侦科的技术人员根据他们的描述，制作了案犯的模拟画像，发往各省市的公安局请求协查，很快从云南那边传来了消息。
案犯姓赵，叫赵四喜，外号老四。他有一个哥哥，叫赵三喜。赵三喜是一名毒贩，在中国打死一名缉毒警司后带着弟弟逃到泰国避难。这两个人在泰国的黑帮里很有名气，一年前赵三喜在一次黑帮火并中被打死了，赵四喜就自己单干。此人心狠手辣，枪法很好，身上背了两桩命案，泰国警方也在追捕他。
现在这个杀人魔王逃回了中国，并在A市犯案，周局长要求大家打起精神，尽快把案犯抓捕归案。
赵磊想起了三年前的那起案子。三年前，师兄追捕赵三喜，被他开枪打死了，如今赵三喜在泰国死于非命，也算间接为师兄报了仇，师兄可以瞑目了。
可是赵三喜的弟弟赵四喜也是一个杀人魔王，他为什么突然回国，而且还犯下了血案，意图究竟是什么？这个背负着几条人命的杀人魔王留在A市，就像一颗随时会引爆的定时炸弹。
赵磊想起陆雨凡提供的线索，虽然这个线索与本案无关，但周局长说过任何细小的线索都不能放过，只要有疑问就一定要追查到底。
“周局，本案的一个证人陆雨凡向我提供了一条线索。”赵磊说道。“噢？”周局长正在书架前查找资料，他把拿出来的书重新推回书架，“走，我们边走边聊。”
“陆雨凡回忆说，他在第一医院住院时，有一天晚上路过一间病房，发现有人想潜入这间病房，当时病房里躺着的是被害人的姐姐，郭美玲。”
周局长点了点头，“郭美玲我知道，是你那个案子的嫌疑人吧。”赵磊说道：“是的，陆雨凡回忆起来，判断当时潜入病房的人是刘鹏。
“刘鹏的身上有三个疑点。第一，作为一个训练有素的保安，完全可以制伏一个持刀，但情绪和精神都处在失控边缘的弱女子，但他不但未能控制当时的局势，反而失手把刀扎在郭美玲的肩膀上。
“这第二点，据我调查，刘鹏这两年突然变得很有钱，他在郊区的老家盖了一栋五层楼高的小别墅，但从不回家住，当地的村民打趣说刘鹏盖屋只是为了炫富。可最近这两个月他却突然回家住了，还在家里养了几条大狗。
“第三点最可疑，刘鹏并不认识郭珍珍，却在22日声称是郭珍珍的朋友，来查看她的尸体。郭珍珍是“7·22”案的受害人，案犯行凶后就逃离了现场，并不知道郭珍珍的生死，这时突然有一个与郭珍珍素不相识的人来打听郭珍珍的生死，是不是不合常理？”
周局长的面色凝重起来，“你是说，这个刘鹏有可能是赵四喜的同伙？”
赵磊突然立正，向周局长敬了一个礼，“是的，刘鹏对郭家姐妹的可疑行动让我怀疑他与本案有关，我请求您颁发搜查令，允许我对刘鹏家进行搜索。”
两辆警车开进位于郊区的刘庄，全副武装的警察从车上跳下来，扇形排开，慢慢地接近一栋五层楼高的小院。队长首先上前敲了敲门。汪汪，院落里传来狼狗的叫声，队员们屏息不动，慢慢地狗吠停止了，队长做了一个手势，几名警察攀爬上围墙，纵身跃下，用麻醉枪制伏了院里的两只狼狗，从里面把门打开。
众人进入院内，一名警察用特制的钥匙打开别墅的房门，首先闪身进屋，其余的警察也持枪进入，开始对楼房进行地毯式搜索。
这五层小楼建成一年多了，装修的味道还没散，到处是石灰粉的味道，家具很少，整栋楼显得空荡荡的，警察们搜索了一遍，没有发现有人。
赵磊和小张等人也随后赶到，看着空荡荡的屋子，赵磊皱起了眉头，难道刘鹏和赵四喜没有关系，是自己判断失误吗？
一个警察跑了过来，“赵队长，我们在厨房发现了一个冰箱，里面堆满了大量的食物。”
赵磊心头一震，刘鹏不常回来，却在冰箱里放了这么多食物，这很有问题。他和带领另一组警察的谢队长一起向厨房走去。厨房里除了一个塞满食物的大冰箱，还堆着好几袋米和面。
在后院搜寻的警察也有了重大的发现，刘鹏在后院私拉电线，电线通往地底。这栋楼有暗道。赵磊和谢队长相视一下，几乎同时想到这一层。
楼梯背后立着的一个大木柜引起了赵磊的注意。这柜子是一口普通的储物柜，将近两米高，方方正正，外表漆成黑色，并无特别之处，但处在空荡荡的房内，特别的扎眼。赵磊走过去，打开柜门，柜子里面是空的，也没有隔板，他推了推柜子，柜子还挺结实。
赵磊招手叫来几个同事，想把柜子挪开，可几个男人费了很大的劲，这柜子却纹丝不动。赵磊起了疑心，他蹲下身来小心地查看，这一看，看出了端倪。
原来这柜子底是和地面结合在一起的，难怪无法挪动。他敲击柜体，柜子上面是木板，靠近地底的地方却是用水泥浇筑的，他敲了敲，声音听起来很空洞。
谢队长和小张也围拢过来，几个人围着这个柜子，赵磊用手在柜底摸索，他摸到了一条缝隙，用手往下一推，缝隙扩大了，裂成了一条缝，他再用力一推，整个水泥板竟然竖了起来，原来这块水泥板有机关，只要按对了方位，板子就会自动竖起来。
众人往下看，下面是一个方形的地下室，地下室的高度不到两米，空间也不大，仅能站两个人。谢队长打开强力电筒，光柱落在一面墙壁上。“看，这里还有一个洞。”谢队长叫道。地下室的一面墙壁被打通了，有一个仅能通过一个人的石洞。
“我下去看看。”谢队长刚要迈腿，赵磊拉住了他，“谢队，还是我去吧。”
“我俩也别争了，一起下去，好有个照应。”谢队长说着，率先跳了下去，他侧身弯腰挤进洞口，整个人没入墙内，赵磊也跟着跳了下去。谢队长从洞里探出头来，示意赵磊不要出声，里面有动静，赵磊会意，两人把手电筒灭掉，拿出手枪，子弹上好膛。
洞里的光线很暗，潮湿憋闷，赵磊闭上眼睛，调整了一下呼吸。这洞里有一条石阶梯，石梯斜着往下伸展，有一定的坡度，赵磊和谢队长分开两边，紧贴着墙壁。嗡嗡，石梯的下面有响动，两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慢慢往里探。
越往里走声音越响，听起来像风扇转动的声音。坡度越来越陡了，他俩蹲下身来，从石梯下漏出一点点的灯光，那嗡嗡的响声就是从那儿发出来的。
石梯的尽头连接的是一间小屋，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穿着睡衣，背对着洞口在做饭。小屋很简陋，用电线拉着一盏照明用的白炽灯，屋里有一张床，床边是炉灶。女人头顶的排风扇在转动着，他们听到的嗡嗡声就是排风扇发出来的，巨大的嘈杂声掩盖了赵磊他们进来的声音。
“把手举起来，转过身来！”赵磊大声喝道。连喊了两声，那个女人才迟疑着转过身来，她的脸是浮肿的，眼神是呆滞的，她看着赵磊，缓慢地开了口，声音听起来很空洞，“是他叫你们来的吗？”
这个女人竟然是郭美玲！
郭美玲被带回了公安局。从押上警车的那一刻起，她就如同哑巴一般，紧抿着嘴一问三不知。赵磊没见过郭美玲，不过他听陆雨凡说过郭美玲是一个美女，可现在她的状态，和美女完全挂不上钩，胖而臃肿，表情和动作都很呆滞，问话要老半天才反应过来。
赵磊怀疑郭美玲被喂了药，审讯在医院被逮捕的刘鹏时这个推断得到了证实，药是傅严开的，是精神科一类药物，服用后能降低大脑对事物的感知力和判断力。
这几天郭美玲都在医院打点滴，赵磊每天都去看望她，对赵磊所提的问题，郭美玲要么眨眼睛，望望赵磊，然后低下头，再也不抬头了；要么晃动一下身体，嘴里哼着一首不知什么调子的曲子。
郭美玲的装疯卖傻，让赵磊非常恼火，他咨询过医生，药物的副作用只是暂时的，停药后症状就会慢慢消失，这类药物也不会损害大脑，也就是说并不会影响郭美玲对过去事物的记忆。
很明显她这是在保护黄利杰。赵磊知道郭美玲很爱黄利杰，自从黄利杰为她挡了一刀，脖子后留下了一条长长的红疤后，郭美玲就死心塌地爱上了他，为了他，她甚至愿意去杀人。可黄利杰似乎并不爱她，据刘鹏说，让郭美玲躲进地窖就是黄利杰的主意，他认为只有躲在那里才不会被发现，郭美玲竟然也答应了，而且在那个逼仄、潮湿的地方一住就是三个多月。
黄利杰也就是在利用郭美玲，一旦出事，就把她当累赘甩掉了。
赵磊把黄利杰的死讯告诉郭美玲，开始郭美玲不相信，嘴角不由自主地冷笑了一下。赵磊把黄利杰尸体的相片拿给她看，郭美玲木然的眼珠转动了一下，皱巴巴的脸突然挤在一起，她呼吸急促，一把抓过相片，一张张紧张地翻看着。
大颗大颗的泪珠从她的眼眶中滚落，郭美玲一甩手，相片撒了一地，她俯下身大哭起来，肩膀不住地抽动，抽泣声越来越小，渐渐细不可闻，她晕了过去。
醒来后，郭美玲面无表情地盯着天花板，过了好一阵，突然说道：“我说，我什么都告诉你们。”
赵磊暂时没有提及郭珍珍的死讯，怕郭美玲受不了这个打击。郭珍珍是郭美玲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也是最爱她的人，为了找姐姐甚至送了性命。
赵磊不敢想象，郭美玲知道妹妹的死讯后会是什么反应，她一生最大的悲剧，就是爱上了一个不该爱上的人。
3.致命的报复
赵磊请傅严来公安局，他已经掌握了足够的证据，证实傅严就是杜国邦案和左理明案的幕后指使者。
这个女人，表面上看起来端庄贤淑，内心却异常狠毒，她在三年前，不，恐怕是更早的时候，就在筹划杀人了。她一直在耐心地等待，等待那个可以帮她实现计划的人。她的心思如此的缜密，让赵磊觉得很可怕，这个女人从里到外，散发着森森的冷气，让人捉摸不透。
“你找我是为了刘鹏的事吧？”傅严一坐下来就主动问。
赵磊点了点头。
“我和你们说过很多遍了，我根本就不认识那个女人，药是我开的，刘鹏说让我开一种药，吃了让人晕乎乎，记不清东西。我和刘鹏关系不错，就帮了他这个忙，要知道他是拿去害人的，我一定不会这么做。”
赵磊笑了笑，傅严到现在还在狡辩。“傅护士长，刘鹏和郭美玲都已经招供了，你也应该说实话了吧。”
“我说的就是实话，你们又不信。”傅严靠着椅背，脸上带着嘲讽的笑容，“那个女人说的话，你们也信？她一直都在纠缠我。刘鹏以前追求过我，我没答应，所以他借这个机会来报复我。”
哦？赵磊扬了扬眉，“刘鹏招供说，你和他说过，因为要顾及周围人的眼光，和他恋爱要秘密进行，不能和周围朋友说，也不能在公开场合亲密。”
傅严不屑地笑了一声，好像在说连这种话你也信，真是太可笑了。
赵磊没有理会她的表情，继续说道：“刘鹏并没有遵守你们的约定，和大医院的护士在一起，让他觉得很有面子，他把你们在一起的细节，全都说给好朋友听，刘鹏夸耀说，你出钱给他盖了一套房，他还藏有很多你们的私密相片，傅护士长，你要不要看一看？”
傅严的脸涨成了猪肝紫，她的表情是那种被戳穿心事后的恼羞成怒，咬着牙恨恨说道：“真是一个小瘪三，扶都扶不起。”
赵磊微微一笑，“两年前黄利杰在你们医院住院，你听他和别人聊天，知道他是混黑社会的，并且在一家私人侦探所工作，于是你有意识地接近他，很快你们就打得火热。
“黄利杰的出现，引起了刘鹏的嫉妒，所以你出钱为刘鹏盖房子，摆平了这件事，也是因为这件事，刘鹏和黄利杰认识了。不过看得出黄利杰是真心喜欢你的，他没有问你要过一分钱。”
傅严面色铁青，脸部线条僵硬得像方钢笔头画成的，看得出她在努力按压着心中的怒气。“想不到啊，”傅严冷笑两声，“堂堂的赵大警官对我的私生活这么感兴趣，你要是爱听，我就再说几个情人的故事给你听。”
赵磊收敛起脸上玩世不恭的表情，正色道：“傅护士长，你总算承认认识黄利杰和郭美玲了吧。”
傅严这才发觉自己被赵磊绕进圈子里了，她按压不住怒气，一拍桌子道：“好，我承认，我认识他俩，黄利杰确实喜欢我，郭美玲很嫉妒我，这下你满意了吧！”
随即她又觉得不妥，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我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郭美玲常来闹事，病人的风言风语我可以不理，但她害得我职称评不上，还差点没了工作，我能不生气吗？我就让刘鹏教训她一下，我没想杀她，只想吓吓她。”
傅严用手抹了抹眼睛，“我承认，我是害怕惹上麻烦，才不肯承认认识她，不过从那次后，她确实收敛了很多。”傅严抬起微微泛红的眼睛，“这次的事情，我确实是不知情。”
“好吧，我姑且相信你不知情。”赵磊说道，“但有两件事情，你是脱不了干系的。”
“什么事？”傅严挺直了腰杆，警觉地盯着赵磊，她意识到这次没这么容易过关了。
“这样吧，还是放松一下，听我说一个故事吧。”赵磊说道。
“二十八年前，有一个农村姑娘高考失利后，不愿待在乡下，就来到A城打工。为了省钱，她租住在小区的地下室，在那里她认识了一个男青年，这个男青年和她来自同一个地方。
“那个男青年当时正在刻苦复习，准备报考医学院的研究生。也许因为有着相同的背景和在大城市立足下去的志向，两颗心越靠越近。姑娘决定放弃打工，开始补习，报考医学院。在男青年的帮助下，姑娘考上了医学院，男青年也考上了研究生，两人在读书期间发展成了一对情侣。”
说到这，赵磊看了傅严一眼，傅严勉强一笑，“听起来是一个很不错的故事。”
赵磊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可是在男青年研三毕业到济慈医院工作后，故事就有了变化。男青年开始追求济慈医院副院长的女儿，当然这一切都是瞒着那个姑娘的，当姑娘发现时，感情已经无法挽回了。
“姑娘发现自己怀孕了，她苦苦哀求男青年，男青年心意已决，拿出一笔钱让姑娘打胎，还恐吓姑娘，如果怀孕的事被学校发现了，她会被学校开除，前途也就毁了。
“姑娘没办法，只好去打胎。可躺在手术室里，内心深处的母爱被唤醒，她决定生下孩子。室友们对她的遭遇很同情，她们齐心帮助她。她不能去上课，室友就帮她签到；学校住不下去了，她们就在外面帮她租了一间房子，孩子出生后，她们还帮她联系了收养的人家。”
傅严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她的眼里闪过一丝阴影，看得出她在努力抑制着自己的感情，她紧抿着嘴唇，把目光投向窗外，双手紧紧压着桌子边缘，手指关节已经发白了。
赵磊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如果那个姑娘当时看清了负心汉的嘴脸，收拾心情，重新开始生活，就不会有下面的故事了，可惜那个姑娘钻了牛角尖，在心里种下了仇恨，总想着去报复。”
“报复？”傅严冷笑，“负心汉傍上了副院长的女儿，有钱有工作了，一个弱女子怎么能报复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