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有摆在最右边的那一张才是他自己的笔迹,苍劲有力,他写着:林暮雪回心转意。
喔,老天,她不该看到这些的,她是个心软而懦弱的女人,她不该看见这些的!
房门被推开,她像个偷东西小贼一样慌乱的将纸张放好,双手背在身后忐忑不安的看着走进来的楚天笑。
楚天笑的笑容有片刻怔愣,目光落在案上那些字迹笑容略显尴尬和嘲讽,他走过去将窗户关好,然后将那些写满字的纸都小心翼翼的收拾好,从头到尾不见一丝慌乱。
“不用理会,这是我无聊的时候写的,想来都是你的愿望,现在知道有些晚,但有机会我会为你实现。”
今日的楚天笑,不,应该说是这样的楚天笑好陌生。宛如又回到了哪些个被她仰慕的时光,她不曾靠近他,不曾了解他,所以便按着自己的想象却了解认识他,而如今的他,真的有着那时候她想象的温柔和随和,而且是只对她的随和。
只是时光再也回不去,发生了已经是不可磨灭的事实,所以她亦是苦笑,浅浅道,“那都是过去小儿女的心思,如今对我已无意义。”
他的手,僵在半空,笑容凝结在轮廓深处,也是刹那又恢复如初。她看的见,他亦在他的伤口上洒盐,微笑着洒盐,可奇怪的是,她也会感觉到疼。
于是,又是只剩落寞,却如此契合。
林暮雪转身,忽然一阵钻心的疼从心口传来,她一个失神差点就要跌倒,这些年已经习惯在漆黑中承受跌倒的痛,她已不畏惧。可这次有一双手抱住了她,那么紧那么有力那么温暖……
四目相对,他的眼里真切简单的都是着急和忧虑,她的眼里平淡中闪过泪光。
他的着急那么真实,也许这一切真的不是他做的,也许他根本就不知道这一切……也许,他真的变了。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他开口追问,她蹙起的长眉让他心如刀割。如今她意外的出现已经是将他与伤口之间隔了层纸,但刚才那样的痛楚无疑是再次戳破了那层纸,短暂的休息后那痛,比从前更厉害。
林暮雪倔强得站稳身子,逃出他的怀抱,将袖子拉的更低了点,说道,“没事,都是旧伤,大概是赶路太匆忙了,不要紧的。”
“要不要传太医来看看?”
“不要!”
她如此强烈的反对让他生了疑,却并没有表现出来,只点点头,“好,那如果再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
她垂首敛眸,低如蚊声,“恩。”
“王爷,准备好了。”
门外传来聂云的声音,下一秒,视线全部漆黑。
“啊……怎么了……我……”
惊讶之外更添惊讶,漆黑中,她的手楚天笑握进手心,他的声音好听得像泉水,“别怕,跟我来。”
于是,他拉着她一步一步在漆黑中行走,紧紧握着她的手,天崩地裂也不放开的笃定。而她,亦就这样跟着他,无条件信任着他,不闻不问。
这样的安静,他们能听见彼此略略加速的心跳声,能感受到彼此的温暖。从相识之日起,将近二十年来第一次这样靠近彼此,在疏离、伤害与被伤害之后,带着脆弱的心这样靠近,像是寻求彼此的安慰。
她不安,漆黑中忐忑开口,“去哪里?”
他回头,看着她的不安和期待,笑着说,“看星星。”
二十年来,第一次相处这样和谐,不再是一个追着一个冷脸,也不再是一个哭一个吼,是岁月来的太迟,还是爱情苏醒的太慢,他们浪费了整个青春和美好,在彼此深深的伤害之后,他才懂如何去爱。
房门打开,院子里一片漆黑,比夜还要静谧。
丝绒般的黑色下,星星点点的亮光在院子里闪烁,一点一点,忽闪忽闪,好漂亮的星星。楚天笑放开她的手,看着她慢慢溢出的微笑,觉得是从未有过的满足。
原来,爱并不是一味的占有,试着放开她的手,让她快乐,他便满足。
只是,现在明白,希望不会太迟。
死卫为了在半个时辰内捉这些萤火虫差点累死,杀人在行,可捉虫子又不能让它死掉实在太为难他们了!可是为了主上的幸福,死也值得!
萤火虫在林暮雪四周萦绕,光点照亮她开心的眉眼,好看的令他忘记了呼吸。可再怎样他也不会去打扰她,不会为了想要靠近她而破坏这样的美好,如果能远远看着她的幸福和快乐,他亦觉得不枉此生。
林暮雪回眸,眉梢眼角都是笑容,歪着脑袋问道,“好漂亮,你怎么做到的?”
他却不语,带着凝望着她,她亦不再追问,慢慢享受着美好。
暮雪,现在我才知道自己以前有多傻多笨,你是这样的干净美好,我的融入只会破坏你的美,我应该像现在这样看着你笑就好。
暮雪,从今以后,我只想宠你,举起我所有的一切让你能看清楚。
暮雪,你要我的命,我给,你要江山,我割一半供你玩乐,只要你开心,我做什么都好。
暮雪,老天给了我机会,你也给我机会好不好?相信我,真的再不会勉强你……
庄敏走过来的时候被楚天笑出神的微笑怔住,顺着他的目光看到在萤火虫中玩耍的林暮雪,她不知该喜该悲……
他为林暮雪而笑,庄敏却为他而伤,这世上为什么总没有两全的办法,总没有恰好对等的感情?总要让这样的画面不断重复。
感情从来都是不规则的多边形,没有规律可寻,也没有公式去计算。
庄敏退回拐角角落里,悄然落下一滴眼泪,有几只萤火虫飞过来,她挥手撵掉,她不需要它们的可怜,她也不稀罕与林暮雪分享一个男人!
顿了顿呼吸,她重新调整好笑容,转身走了出去,扬声道,“暮雪妹妹,你可算回来了!”
然后,画面被打断,林暮雪真实美好的笑容消失,转身带着些许冷漠看着迎面而来的庄敏,楚天笑的脸色骤然转冷,满眼杀气抚过庄敏,他在痛恨她的不该出现,打扰了她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