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A城的雨一下就没完没了，空气里都是湿湿的味道。青杳是喜欢这样的天气的，空气很清新，呼吸起来舒服极了。
她想站到雨里去淋一会儿，让雨水冲散疲惫。可是理智告诉她，不可以这样，如果淋感冒了，不光要花费一笔医药费，还会耽误工作，得不偿失。
周六是她和宁澈固定去探望妈妈的日子。
疗养院位于郊区，远离城市的喧哗嘈杂。
青杳和宁澈看到白慧的时候，她半靠在病床上织毛衣。如果不是身上的那身疗养院统一的衣服，青杳还以为那还是那个温婉优雅的妈妈。
白慧抬头看了青杳和宁澈一眼，又继续织她的毛衣，仿佛来人只是两个各毫不相干的陌生人。事实上，现在在她的眼里，宁澈和青杳确实只是陌生人。
青杳走到白慧身边为她捋了捋头发，说：“妈妈，我和澈儿来看你了。”
白慧像个孩子一样抬头，看着青杳，又看了看宁澈：“你们……是谁？”
宁澈上前来，一只手揽住白慧的肩膀：“妈妈，我是澈儿。”又指着青杳说：“妈妈你不记得了吗？这是姐姐啊，叶青杳，你要是连我们都不认识了爸爸会生气的哦！”他的声音像在哄小孩子一样。白慧的病情时好时坏，有时来的时候能够认出他们，有时却只是陌生人。
听到提起叶宏光，白慧身子一颤：“宏光呢？他……他怎么没来？我给他织了毛衣，不知道他喜不喜欢。”她把那织了一半的的毛衣攥在手里，紧张地说。
青杳看着毛衣，把头靠在白慧的肩膀上：“妈妈，爸爸他去了很远的地方，现在回来不了，可是他让我告诉你，只要是你织得毛衣他都会喜欢的，你织的毛衣特别的暖和。”
她的声音有些哽咽，眼睛里却不见半滴泪花，她不可以在妈妈面前哭。
白慧沮丧地垂着头：“那我要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他呢？我织了好多毛衣，他不回来，我怎么给他呢？”
她织了很多毛衣，是真的织了很多，塞满了疗养院她房间的柜子。各种款式，各种颜色，全为一个人织，只是那个人……
宁澈企图从她手里取开毛衣，可她攥得紧，死死地瞪着宁澈。仿佛瞪着要夺了他宝贝的仇人。
“妈妈。”宁澈解释，“夏天要到了，穿毛衣会热，爸爸说你累着了他会心疼，不织了，歇一歇，好吗？”
白慧忽然笑了，她虽然神智不太清醒，但面色倒算不错，笑起来不失当年的风采。立刻松了紧握着毛衣的手：“嗯，不织了，不织了，宏光他……会生气，生气，呵呵。他舍不得我累……呵呵。”
宁澈把毛衣接过来，放进柜子里。像变魔术一样从手里变出一个口风琴：“妈妈，我给你吹曲子听。”
动听的旋律在房间里响起，熟悉的旋律，全是当年白慧教他的曲子。那是一段极短的时光，幸福美满。
青杳对音乐没有兴趣，这些曲子却也熟悉，那是以前总从琴房传来的旋律，那时候，每个清晨，整个房子都被这样的音乐笼罩，简单幸福。
旋律依然，奈何世事已变。
疗养院的医护人员说白慧的病情已经比刚来这里的那两年好了很多，虽然仍然经常不认识人，但不吵不闹，也许有一天她的病会突然就好了。
青杳想念那个会给她做一桌子美味的妈妈，可是却并不知道她是不是希望妈妈醒来。
如果有一天她清醒了，要怎样去面对这残忍的现实，怎么才能接受那个她嘴深爱的男人已经在六年前就化作了一抔黄土。
或许，一直这样也好，至少，这样妈妈就可以以为爸爸只是暂时回不来，至少，还能怀着希望活着。
和宁澈要离开的时候白慧已经睡着，青杳在房间门口站了良久，看着白慧安静的睡颜，终究没有忍心叫醒她。
“妈妈，下次再见。”她动了唇，却没有发出声音。
青杳喜欢咖啡厅的味道，浓浓的咖啡香，让人忘却了烦恼。
“暖心咖啡”的对面的楼里汇聚不少大企业，在那些地方工作的有很大一部分非富即贵，也是“暖心”最主要的客源。
如果说来“暖心咖啡”的顾客花了不低的价格都是为了在这高雅舒适的环境里享受生活的格调，那青杳能理解。可对于那种花了别钱却还叫送去办公室的人，青杳觉得那简直就是浪费。
在办公室里喝速溶咖啡不就可以了吗？哪用这么麻烦。
但送咖啡这样的事很少轮到她去做，她每天来这里上班的时候别人也都下班了，除非遇见加班的。
今天她就遇见了。
咖啡送到三十二楼，一个高挑的女秘书从她手里接过咖啡，并付了钱。
咖啡并不是女秘书买来自己喝的，青杳看见她端着咖啡进了一间木质门的办公室。
那是极好的木材，在里面办公的人应该是公司的高层。还没见过这么工作这么努力地高层，很多公司的高层都喜欢压榨员工，只会等待员工把一切都做好交到他们办公桌上，挑剔点的还要挑三拣四。
这应该是个很负责的上司。
回到咖啡厅没多久，那位女秘书居然也过来了。
她说她上司很喜欢这里的咖啡，并付了接下来一月的咖啡钱，让每晚九点把咖啡送到公司里去。但由于接下来的日子她不会在，咖啡只需要送到办公室门口的桌子上放着就行。不要敲门进去，她上司不喜欢被别人打扰工作。
青杳点头应下，这可真是位卖命的上司，把员工都打发回去了，却留下自己熬夜，真奇怪。
青杳每天按时送去咖啡，却从来也没有遇见过木门后的那位上司。她给他取了个绰号，叫 Mr.32。
一次青杳忍不住好奇，把咖啡放到桌子上后，走到了门口，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不知道是门的隔音效果太好还是屋里本来就静，居然听不到一点声音。如果不是有明亮的灯光从细小的门缝里透出来，她真怀疑这间办公室里是不是真的有人。
从门口走开，咖啡店里还有点事情要做，她没有这么多时间在这里研究Mr.32。走到拐角处的时候听见那木门打开的声音。
Mr.32出来取咖啡了？可她都走开了，再回去看Mr.32 的真面目如果被发现了会很尴尬的，算了，他长什么样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第二天早上刚去公司上班，青杳就被主管叫到了办公室。
她最近的工作还算表现不错，主管应该不会批评她，说不定还是好事，这么想着，青杳进办公室的时候还是有些忐忑。
主管一脸笑意地拉着青杳坐下，问长问短，关切无比，青杳嗅到了阴谋的味道。果然，最后主管点明了今天叫她来的主题。
“青杳啊，你今年都二十五岁了，也该安定下来了。”主管语重心长地说。
她觉得她现在就很安定啊，生活虽然拮据了一点，但也没有漂泊流浪啊。为了不扫了主管的面子，她还是很配合地“嗯”了一声。
要的就是这声“嗯”。
接下来的时间，青杳没有机会插进一句话，主管讲的眉飞色舞，滔滔不绝。
总结来说，就是要给青杳介绍相亲对象。
男方是主管的侄儿，今年二十九岁，某名校的高材生，才貌双全（以下省略一万八千字），总结而言就是如果她能和主管侄儿凑成一对那定是一段美好姻缘。
青杳委婉的拒绝被主管当做害羞，最后这次相亲居然在青杳还没点头的情况下已经订好了时间地点。
青杳琢磨着，贸然不去的话不太好。如果去，倒也不是不可以，只要到时候告诉主管两人并不合适就好了。
相亲的地方是一家装潢高雅的西餐厅，餐厅以紫色调为基础，为恋人约会营造出浪漫的氛围。可见对方还是一个有品位的人。
青杳早到了十分钟，却不想对方来得更早，已经在预定的座位上等她。
对方相貌中上，举止得体，如果真的和这样的人恋爱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可是青杳并没有这份心思。她只希望这顿饭的时间快点过去，和一个陌生男子共进晚餐她总觉得不舒服。
用餐进行到一半的时候，男子放下刀叉，很慎重却又愧疚地看着青杳说：“叶小姐，你很优秀，可惜我很抱歉，我有喜欢的人了。”
这话把青杳惊了一跳，怎么现在有女朋友也可以到处相亲吗？虽然她对这个男人也并没有别的意思，可这话还是太令人震惊，吃到嘴里的食物哽在喉咙。
男人很体贴的递上一杯水，青杳大口地喝了两口，食物总算安全到了胃里。
男人有些悲哀又无奈地讲述到：“我喜欢一个人，一年了，我们相处得很好，可是我给她表白她却拒绝了，这完全出乎了我的意料。我总觉得她还是喜欢我的，所以托我阿姨给我安排了这场相亲，我特意无意把这个消息透露给了她，如果她真的也对我有意思今天晚上，以她的性格一定会过来阻止的。可惜……唉……是我太傻了……”男人叹气。
一个俗套的故事，青杳却有些感动。
在爱情里，犯傻的又岂止这么一人。
再聪明的人一旦真心喜欢了一个人，理智都变得可以忽略。
正在青杳准备安慰眼前的男人的时候，一个女声传来：
“许东恒，你给我滚出来。”
许东恒，正是坐在青杳对面的这个男人，他自我介绍时说过这个名字。
在听到这女声时，他沮丧的脸忽而扬起惊喜的笑。
他所期待的人——来了。
青杳随着许东恒的目光看去，一个短发女人正朝他们这桌走来，那女人打扮干练，高跟鞋在地面敲出“哒哒哒”的声音，着走路的气势，应该是一个强势的女人。
把目光移像女子的面容，青杳顿时脸色煞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