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她挽住严诺的手臂，点头。
再迟钝也明白此时情况异常，严诺看了青杳一眼，很配合地伸出手递到苏榭面前：“你好，我的中文名叫严诺，法国人。”
苏榭伸出手，目光却一直没有从青杳身上移开，那目光让青杳不敢直视，她侧开头，不去看他。
“叶小姐。”苏榭的声音使青杳不得不转过头来看着他。
叶小姐，如此陌生的称呼，他们刚认识时他连名带姓地叫她叶青杳，后来在一起了，他叫她青杳，高兴地时候甚至还会叫她杳杳。
如今——他叫她叶小姐。
“看来叶小姐这些年过得很好，我还有事，不妨碍叶小姐和男朋友喝咖啡了。先走了，再见。”苏榭收起所有的情绪，客气地和她说话，仿佛，他们真的——只是路人。
田伟无奈地看了青杳一眼，叹了口气，跟着苏榭走了。
严诺从来都对别人的隐私不感兴趣，可他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挽着他的那只手颤抖得多么厉害。拍拍青杳的肩膀：“没事吧？”
青杳摇头。
“如果心情不好今天就不要上班了，回家休息吧，我给你放假。”看着青杳苍白的脸色，他很担心，他不知道青杳和刚刚的那个男人又怎样的过往，他喜欢有什么事就说出来，不懂青杳为什么要这样压抑自己。可他不会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诺，我可以上班的，不用请假。”
严诺再想说什么，青杳却已经迈步走进咖啡厅。工作，还是要继续的。
为客人送上咖啡时她依然会笑，虽然笑得心里发苦，还好没人可以看见她的内心。
依旧照常为Mr.32送去晚间咖啡，意外的在门口并没有看见从门缝里传出的灯光，办公室里漆黑一片。Mr.32居然不在，青杳还是把咖啡放到了门口的小桌子上，以防万一Mr.32回来会没有咖啡，只是不知道等他回来咖啡会不会凉。
有了第一次相遇，第二次就接踵而来。
送完咖啡回咖啡厅的途中又遇见了苏榭。
夜色迷蒙，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靠在黑色车身上的熟悉的人影。如今的苏榭，更加的成熟，他已经是个成功的男人。
夜里有凉风，他却脱了外套拿在手里，闭着眼睛，眉心深深地皱着，不知在想着什么。青杳愣在原地，不知道要上去打招呼，还是直接走开。
感觉到有人注视，苏榭睁开眼，看见了夜色中的她。
她瘦了，这是第一眼看见她时他就发现了的。
苏榭没有动，就那么看着她，也不说话。青杳想再离开已经不可能，可是她没有勇气走上前去。
两人就这么站着，中间隔着一段不长不短的距离，却没人敢往前迈一步。
终是苏榭先开了口：“上车。”
以前，苏榭说什么她都会听，这几乎成了一种本能的条件反射，这种本能并没有随着时间而消失，等她反应过来时已经坐在了苏榭的车上。
一侧头就可以看见他侧脸的弧度。两人隔得这么近，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声，心却咫尺天涯。
目的地竟然是A大，菱湖。
这个季节，荷花还没到开的时候，菱湖全是一片碧绿的荷叶，绿得那么纯粹。
“为什么？”无首无尾的问题，他知道她懂他在问什么。
为什么要以那样的方式分手，六年前的那一切都是为什么。
这个问题他想了整整六年，依然没有答案。
六年前的春节，他在美国，因为初到，他并没有多少朋友，这个春节虽然过的冷清，可是他还是满怀期盼的，过不了多久，他深爱的女孩就要来了，他几乎掰着指头算日子。
可明明前一天她还在电话里给他抱怨这个春节她又吃了多少东西，肯定要长胖，告诉他等见到她不要嫌她胖。
他失笑地说：“这得看情况，如果胖成小猪了我还真不敢要。”
她急了，嚷着：“我一定要赶快过来，不然你就被美国美女抢走了。”
可是第二天就什么都变了。
青杳想不到苏榭会问她这个问题，想了很久，竟只是说：“六年前，我不是已经告诉你了么？”
是了，六年前，他欣喜地接起电话，那个熟悉的声音平静地告诉他：“苏榭，我不来美国了，你不要等我，我们不合适。”
他以为听错了，怎么可能呢？
等他唤出那声青杳，对方早已挂了电话，只留下那嘟嘟嘟的声音，再拨过去，已经无人接听。他守着电话坐了一夜，盼着说不定过会儿电话就会响起来，那个调皮的声音会说苏榭我开玩笑呢，怎么果然吓到你了吧？
可是，那只是他的盼望罢了，现实那么残酷。
他的双手扣住她的肩膀：“不合适？叶青杳，你凭什么一个人就判定了我们不合适。你凭什么？”
他的声音成了嘶吼，双手抓疼了她的肩。这样近乎绝望的苏榭，她没有见过，不知道要如何应对。如果他恨她，骂她，她都接受，可是他唯想知道一个答案，这个答案，她给不了。
她的眼睛里噙着泪珠身子不安地扭动：“苏榭，你冷静点，放开我。”
苏榭的手蓦然地垂下，语气中听不清是失落还是嘲讽：“原来，连碰也不想让我碰一下了么？你就这么讨厌我？”
“我……不是的……”青杳拼命地摇着头。
苏榭转过身子背对着她，看着那一湖碧绿，他的声音飘在这粼粼水波之上：“他……对你好吗？”
隔了好几秒青杳才反应过来苏榭口里的那个他是指严诺。
“嗯。”哽咽得只能发出一个单音节字。
那个字砸在苏榭的心上，她很幸福，只是她的幸福与他无关，他的拳头不自觉地握紧。
“走吧，我送你回去。”再多的为什么都变得毫无意义，她已经不再属于他。
青杳犹豫了，回去？回哪去？那个简陋的小院，她怎么可能带他去？
“不……不用，我自己可以回去。”看着苏榭沉下来的脸色，她脱口而出一句更加不合时宜的话，“诺会来接我。”
苏榭的拳头砸在湖畔的树干上，再没说什么，是啊，人家都是有男朋友的人了，他干嘛还要自作多情，给她践踏他尊严的机会。
苏榭走了。
只剩下青杳孤零零的站在原地，夜色里的身影那么单薄。
菱湖的微风，吹起青杳的长发，她浑身的力气就像被抽尽了，无力地蹲下，把头埋在臂弯里，泣不成声。
她伤害到苏榭了，明明她是最希望他幸福的人，却伤他最深。她无比地厌恶自己。
过了很久，她才有力气站起来，眼泪已经干了，连泪痕也没有，心却也空了。
她一步步地走出A大，步子虚浮。途中遇见了不少三五成群的学生，他们谈笑风生，享受着属于他们的青春年华。
拿出手机看时间，已经九点四十，手机上有七八个未接来电，有严诺的，还有宁澈的。她回了电话过去，告诉宁澈她今天自己回家，不用在咖啡厅等她了，并让宁澈帮忙告诉严诺今晚没能回去工作她很抱歉。
她是走着从A大回家的，刚转进巷子口就看见宁澈焦急地在那等着，一看见她就飞奔了过来。
“姐，你到哪里去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很晚了，已经十二点，她竟然走了两个多小时。
“走吧，回家。”
知道青杳不想多说，宁澈也就不再问，和青杳一起走进了巷子深处的那个家。
看到青杳的辞职信的时候严诺吃了一惊。青杳做事很勤快，是店里他最满意的员工之一，青杳的家境他知道一些，一个人要支撑整个家，很不容易。明明做的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要辞职呢？
“是对工资不满意吗？我可以给你加薪。”严诺询问。
“诺，不是的，你给我的薪资已经很高。这次离开完全是因为我的个人原因，请你谅解。”
她也舍不得这份工作，不错的工资，轻松地工作，离开之后怕再难找到这么合意的了，可是……
她记得昨天田伟和苏榭在电话里的对话。
“买杯咖啡要这么久吗？早知道我不推荐你来买这里的咖啡了。”
这话里无疑表明苏榭曾经甚至不止一次来店里喝咖啡，也许是白天来的，所以她没遇见，但并不排除以后不会遇见。她不敢想象苏榭看到原来她竟是这里的服务员地时候会是什么表情，她要避开这种事情发生的可能性。
严诺同意了她的辞职，这是她在“暖心咖啡”工作的最后一个晚上了。这份工作她做了一年多，多少还是有些不舍的。
店里的其他人也多拉着她劝她留下，可她只是笑着委婉地拒绝。
照常给Mr.32送去咖啡，办公室里有灯光，青杳把咖啡放下，送了这么久的咖啡到底没有见过Mr.32的真面目，有些遗憾。
真想敲开这厚重的木门看看这位拼命工作的Mr.32的真面目，想想还是作罢。难道要她敲开门说：“嗨，你好，我就想看看你长什么样。”那也太找打了。
拿出张便利贴，画了一个笑脸，在小脸下方写上“工作虽重要，健康价更高”贴到杯子上，当做送给Mr.32的临别礼物。不知道Mr.32看到这张便利贴的时候会不会觉得她是神经病，到时候可千万别去找严诺的麻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