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声清冽,彷如清泉流水,却又在清幽中,多了几分柔和暖意,如果可以,在这偌大的酒楼中,你只需要给出一点银子,便可以听到自己想听的曲子,只是,想要听到这般符合心境,辅助于天气的琴声,就太过困难了。所以轩客酒楼上并没有人因为有钱便去打扰每日的一首琴曲。
三层酒楼,除开三楼重要位置,其余两层都是宾客满坐,时不时几声喧闹,却是没有一人干扰到大厅一处高台上的琴曲悠悠,故而在这个时候轩客酒楼中,倒是一片祥和。有那么一瞬,他们的目光会落在那弹琴之人的身上,在看到女子微笑后,又满足的转头,让人看得不解。
华山派对所辖制的地域管理得当,少有欺压之事发生,酒楼中,琴声渐歇,才渐渐有了谈聊之声。三人看着那女子行礼退下,才不舍的收回目光。要说品味这些文人的东西,对他们这群江湖中人来说本应该有几分违和,江湖人嘛,谁不是快意恩仇,刀光剑影,然而正是这样,才让这种平静渐入心怀,平息杀戮。品琴赏鉴,都是同一个人教给他们的,而今却已是物是人非事事休。
十里醉香一直都是一种难得的好酒,酒香十里,未饮先醉,故而被称为十里醉香。听琴品酒,自然是一件快乐之事,能够听懂琴曲中的暖意,倒是更为这么一个不算温暖的晴天增加了几分和美。三人相视轻叹,才从一丝怀念中抽身而出,端起酒杯饮了起来。没人打扰,谈话声也并没有那般嘈杂,坐在其中的薛宁书满足的喟叹了一声,这种感觉,才真正让人放松起来。
尔虞我诈,失意寂寥,不过昨日烦恼,此时此地,一切都该抛在脑后,细细的品味现下光阴。
“啊,我的钱袋不见了!”一声惊呼,带起本来还算安静的酒楼变得躁动起来。在华山的地界谁敢造次,这个人丢了钱袋,引得一片惊诧。那是一个虬髯大客,面色黝黑,一脸凶神恶煞,看到这个人,众人都有种远离他不要被殃及的感觉。而现在那男子满脸凶狠,双目瞪视,恶狠狠的样子恨不得将在座的人都吃了。
那边,酒楼老板听到这一声也赶了过来,对他们来说,客人在他们酒楼丢钱的事情还是第一次发生。华山城之人都是安分守己,最近因为洛小姐即将成婚的消息传出,来这里的外乡人也很多,不懂规矩不安分的自然不少,这不,还真就出了问题。
“这位客官,请问客官钱袋是什么样,在何时丢的?”
“我要是知道什么时候丢我还问你!?”被周围低气压一震,似乎觉得自己语气重了些,忍了忍道,“鸦青色,上面绣了金丝莲纹,我告诉你,我那钱袋和钱袋里装的可不是凡品,要是找不到,你几个酒楼都赔不起。对,刚才,就那几个人从我身边走过,我怀疑他们。”怒目而视,他伸手指的,正是薛宁书三人。
岳晋斐在他指着这边时便不高兴了,方才他们与这大汉一同进门,那弹奏的女子也正好进来,倒是因为让路的问题有点小小的冲突,却不曾想这样便被人惦记上了,真是可笑。
“这位好汉,捉贼捉赃,你指认他们,要拿出证据来。虽然老朽是个开酒楼的,却也不认为毫无证据只凭你随意指认便可以冤枉谁。”这位掌柜在五十上下,就算面对面前凶狠之人也丝毫不露怯色,让人刮目相看。薛宁书三人更是多看了一眼。
“搜一搜不就知道了。”虽然说得不客气,那眼中的焦急却是不假,这人说自己的钱袋中有贵重之物,倒也是真,可是你命令嚣张的口气,是不是太不将人放在眼内了。
薛宁书是谁,墨阁三少,其他两人也都是墨阁高层后人,三人俱是心高气傲之人,又都是娇生惯养受人尊崇,在哪里不是被人供着,倒是被人诬陷还是头一回。不过他们三人装扮气质,是谁想要诬陷就能够诬陷的吗?
他们身上上好的丝绸锦缎便已经证明不简单,繁复绣纹更不是凡品,那个大汉倒是一身锦衣,可是穿在一个他身上几乎谁都能看出来十分违和,更是与他本人气质完全不搭,比起那三人来,气质胸襟都低了不知道多少,孰高孰低,孰优孰劣,在场之人可不是傻子。
“呵呵,这位兄台说得可是有趣,这偌大的酒楼,你丢了银子,说我们是我们就是,说搜便搜,岂不是觉得我们好欺负?”最受不得这般侮辱,岳晋斐面上一冷,带着几分威势。傲气凛然,若不是被人诬陷为小偷,这种气势倒是让人钦佩。
那大汉要的也就是这句,他早看出三人一身贵气,想要搜肯定是不能,那番说辞一方面是为了让他们放松戒备,一方面自然是激将法。他进来时就与他们有冲突,说不是他们拿了他重要的东西,他死也不信。何况他最看不惯这样的小白脸,刚才让他丢脸,这回来个人赃并获。看他们怎么解释。
“诸位看看,这莫不是心虚了不敢承认了,告诉你们,今天搜也得搜,不搜也得搜,否则别怪我对不起三位。”这三人不知道是哪家出来的公子哥,心高气傲太过自负,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他最近教训这样的人还少吗?
不论他现在怎么说,就方才一句毫不将任何人放在眼内的姿态便让一旁的掌柜神色一暗。在他的地方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一个不遵守规矩的人,可是让人厌恶,而且西域人怎么装扮,也少不了西域特征,以为这样便能瞒过他的双眼?
酒楼中顿时嘈杂起来,看好戏的有之,对那几个人同情的有之,也有人叫好,显然是想让他们打起来。江湖中最不缺的就是这种恩怨争斗,一言不合便动起手来,看戏的看戏,至于劝架,你要劝架,首先也要有劝架的能耐不是。
“这位好汉却是将老朽这酒楼当成了打架斗殴的战斗场所了,莫不是对老朽不满?”那掌柜也不是好惹的主,这个时候倒是有几人对这位大汉有了几分印象。这个外乡人仗着自己的功夫横行霸道,最近在这华山城教训了好几个门派的贵公子。虽然过了好几天,这华山城是什么地方,有多大的地界,这种事情早就传遍了,正因为这样,看戏的人对那三位公子投去了一抹同情。
“掌柜的,我这可是在缉拿偷我钱袋的小偷,他们拿了我的东西最好交出来陪个不是,要是不交,就休怪我不客气!”面对越来越对他不利的局面,虬髯大汉早已经按捺不住,他人不要紧,可是那钱袋中有他的印信和主人交代最为重要的东西,不能被别人拿了去。刚才失落,最有可能的就是这三个外乡人。
协商未果,物件也十分重要,自然顾不得那些脸面了。抬步起掌,掌风呼啸着朝三人横扫而去。谁曾想他说动手就动手,更是毫不留情,薛宁书怒目一瞪,在那大汉攻来时便要出招,只是还未等他动手,在他们与那大汉之间便多了一个人。
电光之间,只见一道灰色的影子在眼前一晃,那出手之人手掌一挡,顺势欺身而上,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便看见那高出一个头的虬髯大汉蜷缩着躺在地上,痛苦哼哼,老者双眼一冷,出去的脚才收回,话语带上几分冷酷,“轩客酒楼不是谁都能闹事的地方,这位壮士,随意闹事可不是君子所为,这么几天你所做之事众人皆有所知,老朽可不是那群敢怒不敢言的人,你若还有几分理智,就应该明白,华山城不是你的地盘,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的。你丢了东西,只要证据确凿无可反驳,你就去城主那边,让他给你个公道。”说完,不顾那人恨恨盯在他身上的眼神,还未等那人说话,便唤人将他拖了出去。薛宁书三人能看到那大汉惊诧的眼神,随即换上了不甘与愤恨。
“打扰诸位雅兴了,便请雪云姑娘再为诸位奏上一曲缓缓气氛。”朝三人点头,那掌柜什么也没等他们说什么便离开了。这让三人面面相觑,随即摇摇头笑了起来。这位掌柜还真是可爱,只是将事情揽下真的没事吗?
薛宁书眉头一皱,视线一扫,便看见三楼上下来一人,玄色衣衫,少年清俊活泼,不是墨琦又能是谁。像是专门找他们,墨琦朝薛宁书招了招手。岳晋斐与冯长靖也看到了站在楼梯口向他们招手的人,薛宁书此时已经站了起来,更是脚步不停朝那边走了过去,那欣喜轻快的步子,倒是显示出主人的心急,可是就这么把他们两人忘了,是不是也太不地道了些?
面对这位好友表现得如此明显的心急,他们也猜得出究竟是什么原因,墨琦招呼他们,莫不是去见那个人,又怎能让这位墨阁三少这般不顾他们的心情,因为他们也带着几分着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