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夜吟应绝月光寒
“啪啪啪。”
“好一出情真意浓的母女相认啊！”忽的响起一声充满戏谑的声音。
“叮。”舞月衣袖一挥，脚边的长剑如白虹般破空而出，钉入声音传来方向的墙中。
“好凶的姑娘！”冥魄甩着衣袖从黑暗的角落走出，眼睛在琉璃灯的光芒下闪烁不停。
紫姬放开抱着舞月的手，看向冥魄，“你既为幽冥界之王，为何要到人界来？”
“那自然是人界有我们幽冥没有的宝物喽。”冥魄绽开一抹笑意，那容色比之面前的两位美人竟更加妖娆。
“冥魄，不要耍什么花样，有我们在，不会让你的诡计得逞的！”舞月神色冷冷的看着他。
“为何你们可以在人界，我就不能到人界一游？这简直是不可理喻呀！”冥魄语带委屈的说道，好似被欺负了一般。
“你！”舞月气结，白绫出袖，想要与之一战。
“月儿，”逸风拉住她的手，朝她摇摇头，“冷静。”
“梁王，今日我是来找你的。”冥魄看了眼舞月手中的白绫，收敛起笑意，转向萧弈天，“不知梁王上次所说的话还作数不作数？”
此话一出，大家都看向萧弈天。
他缓缓抬眸，看了一眼紫姬，然后淡淡的开口：“本王所说的话自然作数，但是我现在想知道你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你得到你的天下，我得到我的宝贝，”冥魄挑了下眉，目光扫过众人，“至于那宝贝，于你们人族来说是没有一点用处的。”
“既然如此，那我就……”萧弈天闻此，轻舒一口气，想要答应下来。
“且慢。”逸风开口打断了他的话，他盯着冥魄的眼睛，“你想要的宝物不是不通往灵界的结界入口呢？”
“哼，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冥魄冷笑一声，“你们如今没有资格和我斗，换做你们灵界之王汐墨，或许我还考虑一下，至于你们几个小鬼，不想死的话，别挡我，否则……”他的眼中第一次露出杀意，霎时周围的温度似骤降了好几度。
“冥魄，不要以为如今在人界，我们就会怕你，想入灵界，还得问过我！”紫姬上前一步，将舞月护在身后。本已不想再管灵界之事，可是事关月儿，自己怎能袖手旁观？！
“你？”冥魄看着她，“一个背叛月神的侍月神女？”只见他手中白光一闪，一把如秋水的刀出现在他的手心，“或许可以成为我这把‘幽魂’的对手。”
“住手，在我府上，你们都是客，我不希望你们动手！”萧弈天厉声止住两人即将触动的阵势。
“好，今日看在梁王的面子上，暂时放你们一马。”冥魄收起幽魂，看着紫姬，“总有一天会交手的，后会有期！”说完转身消失无踪。
“弈天，你真的要跟他合作？”紫姬转向萧弈天，深色中带着担忧，“和修罗族之人合作，等于与虎谋皮，当他得到灵界之后，你以为他会放过人界么？”
“他们害死了我母后，害死了我皇兄，最后还想害死我，这样的仇怎能轻易就放下？”萧弈天看着紫姬，目光幽深似海，还的深处有惊涛骇浪涌起。
“弈天……”紫姬抬手抚过他的脸，带着怜惜缓缓叹息，“不要与他合作，我帮你！”
“你……”
“你要帮他谋夺皇位？”舞月冷声问道。
“是。”紫姬回头，看着女儿，眼中有一瞬的痛苦之色，但是却也满是坚决。
“为何要这样，萧晟是个很好的皇帝，如今的桑华帝国风平浪静，百姓丰衣足食，为何要为了一己私欲而置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天下相争，最苦的还是普通百姓。
“我一样可以是个好皇帝！”萧弈天傲然看着舞月，仿佛已是君临天下。
“不可理喻！”舞月看着他，心下愤怒不已，“那我们就只能为敌了。”转身拉住逸风的手，“师兄，我们走！”说罢，举步朝门口走去。
“月儿……”紫姬不舍的轻唤她。
“我是个孤儿，我没有娘亲！”舞月轻轻的丢下一句话，拉着逸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月儿，我知道当年丢下你是我的错，可是……”紫姬上前一步，解释道。
舞月藏在袖中的手紧紧握起，指节一片青白。
她停下脚步。紫姬以为她是想要听她解释，可是才张口，就见白光一闪，两个白色的身影已消失在视线之中。
她深深的叹了口气，为什么盼了这么多年终于再见了却是这般模样呢？
“你……没事吧？”一只手轻轻搭在她肩上。
她轻轻摇头，脸上却有泪水悄悄滑落。
月华宫外，白雪之中，两个白色的人影隐没其中。
“月儿，月儿！”逸风一把拉住疾走的舞月，把她的身体转过来对着自己，却发现她的脸上有水光晶莹。
“师兄……”舞月喃喃的叫他，神色十分的茫然。
“月儿。”逸风一把搂过她，轻轻拍着她的背，缓缓道：“没事了，不哭。”
“我一直以为自己没有爹娘，可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一个娘亲，为什么还要与她为敌……”舞月将脸埋在逸风胸前，带着哭腔说道。
“月儿……月儿……”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只能这样一声一声的轻轻唤她。
“师兄，我该怎么办？”
“放心吧，有我在，不会有事的。”逸风收紧了抱着舞月的手，看着虚空中的眼眸闪着微亮的光芒。
“嗯，只要有师兄在我就什么都不怕。”舞月在她怀里蹭了蹭，声音闷闷地传来，已不似方才那般失落。
只是，在这样的世界里，长相厮守是如此的艰难。
他们抬头，看着东方天际微微透白，新的一年又到了，都道是新年新气象，只是这气象又会是如何的新呢？一时间，两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新年的第一天，明帝没有和宫妃姬妾一起过，也没有去陪伴刚从明华山礼佛归来的太后，而是在思辨堂待了整整一日，而和他一起在思辨堂中度过这新年第一天的还有月华长公主和苏卿苏逸风。
傍晚时分，天空又开始飘起细碎的雪花，铺洒在积雪还未融尽的万物之上，那一草一木，一亭一院都收敛起原本的凌厉之气，变得和软。
“吱呀”一声，思辨堂的大门应声而开，一股带着馨香的暖气顿时涌来，让守在门外一丈之处的侍卫们都感觉到了丝丝暖意迎面而来，在寒风中久站而僵硬的面上不自觉的扬起一丝笑意。
“臣妹告退。”
“臣告退。”
门开之后，随即走出两个人，白衣纤尘不染，如落入凡间的仙人，让心中顿感说不出的舒服。
两个白色的身影刚消失，便听到高进的声音向起在这空寂的冬日微雪的傍晚，“摆驾定乾宫！”
随后，一袭月白龙纹锦袍的萧晟沉着一张脸走出思辨堂。脸上没有半点新年该有的喜悦之色。他走得极快，身后跟随的一众宫人侍者只能小跑着跟上。
舞月揉着微微有些酸疼的脖颈，看到身旁的逸风也是一脸倦色，有些不满的开口：“这个萧晟，今天不是新年第一天么，不用这么认真吧！早知道就不告诉他了。”
“换作是谁，都会如此吧。”逸风缓缓走着，语气淡然，却带着丝丝分明的无奈。
“唉，难道真的要走到那一步？”舞月缓步和逸风并行，一路上不时有宫人侍卫向他们跪拜行礼，他们皆点头致意，但是依旧不受干扰的谈着自己的事情。虽是有一句没一句的，但话题却一直持续着没有停断。
“如果真的走到那一天，你会怎么办？”逸风突然转头看向舞月。他这一问问的自是到时面对生母和萧晟会选择帮谁……只是，这样一个问题，要如何回答？一边是失落多年的亲情，一边是关系到人界安危以及灵界安危的大义……舞月只不过一个十七岁的女孩而已……
“师兄，我知道你所担心的，如果真有那一天，我会毫不犹豫的选择……”话未说完，就被一个欣喜的声音打断。
“公主姐姐！”一袭碧色小袄的念心朝他们飞奔而来。
“公主，”紧随而来的辛夷有些无奈地解释道，“念心小姐到了月华宫之后，也不肯待着屋里，定要在院中等你们回来。”
舞月低头看着站在眼前的女孩冻得红彤彤的脸颊，有些心疼的抚过她的脸，略带责备的道：“念心，怎么这么不听话？”
“姐姐，我……我只是想早点见到你……”念心有些不安的低下了头，原本欣喜的声音也带上了一丝不安。
“好了，赶紧进屋吧，外头可真是冷啊！”逸风走过来，拍拍念心地下的脑袋，牵起她的手，淡笑着道。
念心抬起头，看着逸风的笑脸，顿时心中的不安烟消云散，“嗯。”她用力的点头。
于是，念心一左一右牵着逸风和舞月步入了清月居。
“辛夷，传膳。”舞月对走在身后的辛夷道。
“是。”
片刻之后，佳肴美酒就由御膳房的宫人们送来了。
看着满桌的美味佳肴，念心眼睛亮亮的，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菜！她看了看坐在右手边的舞月，又看了看坐在舞月身旁的逸风，眼中有渴求之色。
“开动吧。”逸风微笑着道。
“快吃吧，凉了可不好吃了。”说着舞月夹了一块桂花鸭放进念心碗中。
“念心，在这里你就当作是在自己家，不必拘礼。”逸风微笑着看着吃得有些急促的念心。
“但是，仅限在月华宫之内，如若出了月华宫，便要处处小心了，这皇宫处处有规矩。”舞月接着逸风的话头道，“记住了么？”
“嗯，念心记住了。”
“好，那就快吃吧。”
舞月吃了几口之后，放下筷子，静静的看着身旁这个天真无邪的孩子，暗暗下定决心，决不让天下如念心这样的孩子生活在苦难之中。夜明珠柔和的光芒被琉璃宫灯折射出清影万道，映着她的脸，白皙透明的竟似不真实……
帝都城北名满天下的栖凤楼中，一个黑衣黑发的男子半靠在软塌中，看着随夜风飘入屋内的雪花，慵懒的紫眸中闪现一丝精芒。
又下雪了，为何今年的雪如此之多，是要将这个世界掩埋么？抬手，一片雪花翩然飘入掌中，透着微微的寒气，但是，却久久都没有融化。
“都说冰雪冷无情，可这世上自还有比这雪更冷更无情之物。”冥魄喃喃，忽的眼神一凝，手中那小雪花陡然变大，竟成了如珍珠般大小的冰珠。手握起，待再展开之时，白色的冰屑簌簌落下。
“凤儿。”
“属下在。”一个红衣女子悄然出现在房中，如花般娇艳绝美的容颜此时敛去娇柔，只剩冷肃的神色。
这个“凤儿”就是栖凤楼的主人，当年名动帝都的舞姬——凤娘，只是两年前开始便不再出现在风月场所，而是开了一家酒楼，就是这赫赫有名栖凤楼。这栖凤楼能如此有名，当然不仅仅是这位美艳绝代的老板娘，更因为这里的美酒佳肴，这里的歌舞都是举世难得的好。那些朝中大官们多是这里的常客，爱美色的，有佳人起舞弄清影，爱美酒的，这里有举世闻名的梨花春。因此，也就得了各方有钱有势之人的护佑，生意红火，一时无两。
“交代你办的事办好了没？”冥魄抬起左手覆住眼睛，语气有些慵懒。
“办好了。”
“很好，你出去吧。”
“是。”凤娘恭敬的退出房中，自始至终，眼眸都只是垂着，似是不敢抬眼看那个榻上静卧的人，好似看一眼便是大不敬！
冥魄依旧一手覆着眼睛，静静的躺在软塌之中，飘进屋内的雪花有些落在他的衣襟上，却只是一片片积起，始终不化。他就这样静静久久的躺着，静到久到让人以为他已然入睡。但突然，他覆眼的手移开，一双紫眸豁然睁开，放出轻灵诡谲的光芒。
“这世上，只有我不想要的，没有我要不到的！”他低声自语，眼前闪现一张如月般清雅精致的脸，一个如玉般淡雅素然的背影……你们等着，总有一天你们会臣服于我的脚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