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婕妤睁眼前感觉自己身旁有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也没做多想,就这么直直的坐了起来。
耳旁却响起了高分贝的尖叫声,“砰”的一声那个人应声倒地。
武婕妤便连忙下床查看那人的情形,可眼前的情形却着实让她哭笑不得。那人是自己宫上的一个小内侍,昏倒在地上时手中还紧紧攥着大把的金银首饰。这情形要有多怪异就有多怪异,武婕妤一时之间还没法把这几个地方联系到一起来。
突然瞥见了不远处镜中的自己,才算是懂得。镜子里面映照出来的是一个身穿华服的女子,头上的云鬓高耸着,插了不知道多少支簪子。武婕妤不经捶了捶自己的脖子,怪不得自己方才觉得有点头重脚轻。
这么一身衣服倒不像平日里小环会替自己打扮的。会做如此打扮,估计今儿个是自己要下葬的日子。那个女子倒当真没有骗自己,武婕妤心里暗暗的想着。
那日自己昏了过去之后,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睡了多久就被一个女子摇醒。她还是叫自己梅清,虽然目前武婕妤还不太能将自己和那个梅清的关联摸个透彻,但那女子好歹也给自己讲了七八分。
可无论如何那都是前尘往事了,她现在是武元华,不是什么梅花仙子梅清。想到这里,武婕妤突然宽心了很多。
正当此时,小环端着一盆水推门进来准备替自个儿家娘娘做最后的梳洗打扮。不曾想刚踏进门,就见到自个儿家娘娘对着铜镜正在将头上的发簪悉数出去。
小环一时没留神就将水盆掉了下来。
只听得“哐当”一声,武婕妤连忙向门的方向看去。便瞧见了站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的小环,武婕妤便只好自己先开口:“怎么?很希望我已经死了?”
小环被自个儿家娘娘这句话一吓,方才回过了神。赶忙跑到了武婕妤跟前,对着武婕妤的脸颊是又揉又捏的,倒像是一时间失了分寸,不相信似的。
武婕妤拍开了小环的手,道:“小环,几日没见怎么就失了分寸似的?”看着小环出神的面容,武婕妤不由得笑了起来。
这自个儿家娘娘一笑,小环倒是更加不确定了。自个儿家武婕妤平日里就是绷着一张脸的冰霜美人,怎么在这短短一会就笑了好多次了。
“娘娘……你怎么没有…”死这字吐出来倒显得有些不大尊重,小环犹豫了半晌也不知道该怎么措辞。
“死?”武婕妤见小环犹豫的样子,索性替她开了口。
“娘娘昨儿个就没了鼻息,小环叫了太医来。太医说娘娘的命怕是救不回了……”
“我如今不是好好的在这儿吗?太医的话能有几分真?”武婕妤心中不由得存了几分对太医院的愧疚,自己当真是死了,但怎奈这其中缘由太难道明,也就平白栽在那太医头上罢了。
“如此说来倒也是。”小环半犹豫的说道,“娘娘没死…那我应该赶快去叫皇上来才是……”
“叫他来又有何用?”武婕妤想着那日自己难产,李治迟迟未来。才平白的叫那小人钻了空子,害的自己差点难产而死。对了,想到这儿武婕妤发现自己好像忽视了一个问题太久,“小环,我的孩子呢?”
“小皇子如今被皇上赐名李弘。我本想留他在宫中抚养,但却让娘娘的姐姐领了去。说是娘娘身子虚弱,为娘娘分忧。”小环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转移了。想起那日武顺趾高气昂的从她这强行抢走了小皇子,小环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如此……也罢,该****定将弘儿讨回来。”武婕妤看着小环的表情就方知其中的纠折。
“娘娘,你也不要那么怨皇上。我那日也不知为何就是找不到皇上,最后还是皇上找到我的。我一告诉皇上娘娘难产了,皇上那焦急表情还真不一定装的出来。”小环讲话的时候不停瞟着武婕妤的表情,见武婕妤的面色倒是放缓和了几分,便也就索性放开来讲了。
“我跟在皇上身边这么多年,当真是头一次见到皇上如此失态的样子。娘娘也知皇上的性子,皇上总是太冷静了,以至于小环一度以为皇上是没有血性的。可那天皇上居然听到消息之后就这样徒步跑到了娘娘的宫里,我跟在后面怎么追也追不上。”
“当真如此?”
“岂止。娘娘昏睡的这几天,皇上的脾性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娘娘一有什么风吹草动,第一个来的就是皇上。到后来皇上干脆就哪也不去了,除了早朝以外,大部分的时间都呆在娘娘宫里。盼着娘娘醒来。”小环又喋喋不休的说道。
武婕妤这一想觉得小环说的当真不假,那日自己醒来时,李治不就正在自己宫里批阅奏折?
正当此时,窗外响起了低低的哀乐。小环一拍脑袋,大呼不妙:“瞧我这记性。光顾着跟娘娘讲话,都忘了吩咐旁的人这娘娘已醒的消息。”
“既然如此,你还不快去?”武婕妤见小环仍旧是小孩子脾性,不由得微微一笑,“莫要惊了旁人,就说我醒了却还不能够起身。”说罢,便往床榻走去。
小环虽然对自个儿家娘娘的吩咐略有疑虑,但想着娘娘这么做必定有她自己的缘由。便在推门出来之后,随手拉住了一个小太监故意大声说道:“这娘娘似乎还吊着最后一口气,还不快请太医前来瞧瞧?”
小太监被这消息吓了一跳,呆呆的伫在原地不知道该向哪儿走。小环便又扬声对这院落里的宫人们说道:“怎么着,还不快去做事。这哀乐还奏来做什么?咒武婕妤呢?”
这宫人们在片刻之间作鸟兽般散去。
有的宫人是去给萧淑妃通信的。
萧淑妃大清早的听着那奏响的哀鸣乐曲倒是十分得意。这心头大患终究是被自己给除去了,萧淑妃不由得大笑了好几声,想来这**里又可以回到自己一人独宠的时代了。
正当此时,收到风的小太监急急忙忙的闯了进来。
“娘娘…娘娘不好啦!”
“放肆。本宫这不好好的站在这里吗?”
“那武婕妤她……”小太监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该怎么说。
“死了?”萧淑妃心想这小太监倒也算是有心,只是消息来晚了些。这宫中的人都知道那武婕妤今日下葬,她萧淑妃又不是什么消息闭塞的废妃,怎么会不知道。
“武婕妤她……醒了。”小太监一咬牙就把这事实说了出来,但面前的主子倒是没了声。
“醒了?你当本宫是三岁的儿童由得你糊弄?”萧淑妃面色铁青,这眼前的小太监虽说看上去挺老实的。未曾想安了一颗如此恶毒的心脏,竟然想要来骗自己。便拍了拍手,朗声说道:“来人哪,把这没长眼睛的东西给我拖下去。”
小太监被丢出了萧淑妃的宫殿之后,顿时觉得自己这份工当真是不好做的差事,自己来告诉主子早了也不是晚了也不是。
其实萧淑妃倒也不是不信,只是这一时之间倒是不知如何是好。便急急的遣散了房内的宫人们,说是自个儿需要小睡一会。
有的宫人是去给王皇后报信的。
王皇后处于一个两难的境地。
这武婕妤就像是一条毒蛇,然而那萧淑妃又像是一只蝎子。这蝎子蛰自己一下倒是不会立马中毒身亡,但这毒素会慢慢蔓延至全身,继而毙命。而这毒蛇就不同了,若是能够让毒蛇与那蝎子斗,自个儿倒也就不必费神。怕只怕这毒蛇反咬自己一口,自己猝不及防也就会白白送了命。
这萧淑妃虽是心狠,但好歹还是个女孩子家脾性,算不得多么阴狠毒辣。但那武婕妤不同,在先帝在世时,先帝就百般告诫自己万万不可将此类妖孽引入宫内。可自己却不小心迷了心智,本想要以毒攻毒,可如今见皇上那架势,怕是当真欢喜上这武婕妤了。
这些日子她在自个儿宫中不问世事,一心拜佛。不是像那些个妃子所说这王皇后念经祈祷是咒那武婕妤或者萧淑妃,又或者是为了自己能够怀上龙嗣。王皇后只是觉得自己对不住先帝,未曾遵循先帝遗命,叫这妖孽祸害了**。
如今武婕妤一死,王皇后倒是宽慰了些许。
未曾想这时候有个小宫娥叩响了自己的房门,急急的叫道:“皇后娘娘,不好了。”
她未曾停下手中规则敲打的木鱼,淡淡的开口:“何事?”
“那武婕妤娘娘宫里的人来报,说是那武婕妤醒了。”小宫娥的声音隔着层纱透过来,却像是给了王皇后重重一击。
王皇后从蒲团上起身,示意身旁的宫人将那门打开。这莫不是自己耳背听错了?那武婕妤不分明是死了,那么多自个儿差去的太医都给了自己相同的回复。又怎会有假?便略带迟疑的开口:
“你说…什么?”
那宫娥行了个宫礼之后,微微颔首,一字一句的说道:“奴婢是武婕妤宫上的。今儿个早晨,小环姐姐从武婕妤娘娘的寝居里走出来说是这娘娘已醒……”
“如此。”王皇后极力掩饰自己心里的波澜壮阔,表面上仍旧是无关痛痒的样子,“翠儿,给她点银两打发她走罢。”
那小宫娥似乎对这奖赏不很满意,还迟疑的顿在原地。
“日后本宫还有所托,今日那武婕妤醒来,整个宫里怕是都乱了。你还是快些回去吧。”王皇后觉得这小宫娥似乎是个可塑之才,便又轻轻的补了一句。
小宫娥听后,欢天喜地的领了赏回宫了。
也有宫人是认真的做事,去了那太医院的。
这太医院的众太医今日好不容易偷得半刻清闲,又被那宫人的来讯搅得很不安生。
“这莫不是那武婕妤被妖孽缠了身?”
“我那日为她把脉时,确实不曾有半点生还迹象。”
“武婕妤身子本就虚寒,能够熬这么几日已经着实不易。又怎么可能苏醒?”
“无论怎样我们都有必要再去一趟罢。”太医院资历最深的太医缓缓的开口。话音刚落,整个太医院的人便都向武婕妤的宫里进发,去目睹这生命的奇迹。
当日也有人去通报李治。
李治那时正在批阅奏折,曾有内侍来请示自己是否要前去观礼武婕妤的下葬。李治听来就不免觉得烦闷,大声那人呵斥了出去。
“皇上…”又有人要来打扰自己了,李治不由得心想。
“朕不是说了那武婕妤的下葬朕不会去,还有什么事。”李治几乎是吼着喊出这句话的。
“几日不见,未曾想过你性子倒是愈发不定了。”那个人一身内侍打扮,却刻意压低了自己声音的调子。
李治闻言抬头,一张熟悉的面容映入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