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1月29日,晴。
午后的阳光像一双柔软的手轻抚着薛蔷薇,她只觉得脸上痒痒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挠着自己。窗外,孩子娇嗔的玩耍声传进了她的耳朵。
“妈妈,我要皮球——”
“宝宝乖,让爸爸拿给你,妈妈现在不方便。”
薛蔷薇抿了抿嘴唇,它渐渐有了属于自己的知觉。
她的脑海中立马闪过一个问题:皮球,宝宝,妈妈……自己不是在西塘吗?
她“唰”地一下睁开眼,看见的是雪白的天花板。
刚想动动身子,却发现右手背上挂着点滴,而她的左手手腕却缠着厚厚的绷带。此刻,浑浊的记忆潮水般地涌来……
昨天她趁王洪亮出去打电话的功夫砸碎了桌上的茶杯,然后割伤了自己的手腕。当时的她看见手腕处的血涓涓流出,意识便逐渐模糊。
之后呢?之后……
伴随着嗡嗡地耳鸣声,薛蔷薇的头开始疼起来。她实在不知道之后发生了什么。
“你总算是醒了。”赵恺走进病房,他的手里端的白米粥正冒着热气。他把粥轻放到病床边的柜子上,语气如释重负,“我等会就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你妈,他们都急坏了。”
“白米粥……”薛蔷薇的口中不断重复着这个词语,忽然,她猛地转向赵恺,“王洪亮呢?”
“他被逮捕了。”
赵恺回答道,前天夜里的画面像老式电影般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不知怎的,看见王洪亮被手铐铐起来的那一刻,赵恺的心里远没有当初想象的那么兴奋,反而感到一股深深的惆怅和怜悯。他千方百计想要抓住的人,是他大学四年最好的兄弟。你说有什么事比它更令人感到悲哀的呢?
“赵恺,你赢得并不光彩。”王洪亮冷哼一声,脸上的表情依旧没有任何波澜。
“是啊。”赵恺叹口气,“但人们往往看重的是结果,而不是过程。结果是,王洪亮你输了。”
胜败已定。事到如今,也不必再多说些什么了。
但令赵恺记忆犹新的是,王洪亮即将被压上警车时突然转过身深深地凝望着医院的大楼。与王洪亮相识这么多年,赵恺从未看见过他流露出那样的眼神。王洪亮仿佛是在看他珍藏多年的宝物般依依不舍。
那种细密如丝的情感,让站在一旁的赵恺都为之动容。
“一定要让她平安醒过来。”
这是王洪亮对赵恺说的最后一句话。也是在那时后,赵恺心中已了然。
“她”,想必就是指眼前的薛蔷薇吧。
赵恺望向薛蔷薇,眼底闪过一丝不知名的情绪。
没想到不可一世的王洪亮最终竟是输在了曾被他自己多番蔑视的爱情上。这让赵恺想起了一句非常古老的话,是父母常常用它来告诫自己的。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
等赵恺回到自己的住所时已经是傍晚六点。所有的事终于告一段落,他也将迎来属于自己的假期了。
周末愉快!他对自己说。
“叮咚。”门铃响了。
“这回又是谁?”赵恺不耐烦地嘟囔了一句。他起身开门,原来是快递小哥。
“请问是赵恺先生吗?这是您的快递,麻烦签收一下。”
“哦好。”赵恺接过笔在快递单上龙飞凤舞地签下自己的名字,心里却是百般疑惑,他不记得自己有在网上订过什么东西呀。
等送走快递小哥,赵恺捧着这个不大不小的包裹走到了客厅里,他一屁股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好奇地将它拆开。
里面有一封信和一块深绿色的丝巾。
赵恺将丝巾从包裹里抽出。看着它静静地躺在自己手里,他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这条丝巾赵恺怎么会不认得,那是他用自己第一次打工赚来的钱给洛夏夏买的,八年了,整整八年了!
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赵恺赶忙将那封信打开。纯白色的信纸上,娟秀的字体映入赵恺的眼帘:
赵恺,当你看见这封信时,我可能已经在去云南的路上了。
赵恺只觉得眼睛一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悄悄击打他的心房。他赶紧继续读下去。
回想我这辈子,真的做了许多错事。两段失败的婚姻让我的性格变得越来越偏激。王洪亮恨我也是必然的,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他所有的报复都只是针对我,却意外地伤害了那么多人。汪罗菲曾用许黎明来威胁过我借给她形体房的钥匙,这件事情上我犯了很严重的错误。我很想向同学们真心道个歉,但请原谅我,我真的做不到……我没有办法承受众人责备的眼神……
我好累,身心俱疲。
两周前,我已经辞去了在A大的工作,我准备到山区当一名普普通通的支教,或许只有那样才能真正净化我的心灵。
唯一放心不下的人,是你。
前路漫漫,请珍重。
赵恺缓缓合上信纸,他感到眼眶有些酸胀。
这下他终于明白了一切,毕芸就是洛夏夏,洛夏夏就是毕芸。多么讽刺的真相啊,原来洛夏夏一直,一直就在自己的身边!赵恺苦笑着将丝巾紧紧地握在手里。
八年了,整整八年了!洛夏夏,你什么时候才能明白,这条丝巾承载了太多太多的思念……
良久,赵恺抬起头望向天空。
黄昏临近,落日的余晖照在云朵上,泛着金色的光……
你也是,祝一切安好。
我爱你,洛夏夏。
<两年后>
又是一年的夏天。风卷起地上的树叶,将它带到了薛蔷薇的脚边。她弯下腰拾起叶片,小心地插在土壤里。
“妍学姐,最近过得还好吗?”薛蔷薇对着前方的墓碑温柔地笑着。
照片里,顾妍清纯的样貌依旧美得醉人。
然而回答薛蔷薇的只有暖暖的风。它轻轻抚过薛蔷薇的脸颊,带着青草芬芳的气味。
“有件事我一直想告诉你,袁伟的真实名字叫做王洪亮,是那个赵警官的大学同学。听赵警官说啊,警方一直找不到他杀人的证据,最后只能以绑架罪将他逮捕,这场官司打到现在还没有个结果呢。”
“时间过得真快,再两天就是毕业典礼了。我们都老了呢。”薛蔷薇呢喃着,弯下身把手中的花束放在了墓碑旁。
大老远便看见林秋歌跑了过来。
薛蔷薇朝林秋歌笑笑,“走吧,该回学校了。”
“嗯。说好的,今天你开车啊!”林秋歌一把揽过薛蔷薇的肩膀,硬是将车钥匙塞给了她。
“不行不行,你又想领略过山车了是不是,前几天在延安路高架上撞得还不够啊?”
“这种东西就是要孰能生巧的嘛,越是怕就越不敢开。你胆子这么小,以后我上班了,孩子谁接送的?”
“我去你的,谁要和你结婚啊!”薛蔷薇在林秋歌脑门上敲了一记爆栗。
林秋歌“哎哟”一声,赶紧赔上笑脸:
“这可由不得你,你爸爸已经亲口答应我做女婿了你知道吗?想想也是,像我这种大学还没毕业就月收入丰厚的上进小青年哪里找去?”
“林秋歌,谁同意你去贿赂我爸爸的?你丫有种别跑,给我站住,站住!”
***
A大旁边最近新开了一家西餐厅,因其独特的口味和便宜的价格吸引了不少同学的光顾,每当黄昏时分,一百多平米的店里全是密密麻麻的学生,每天的客流量都超过几百人,餐厅的生意也越做越红火。
“来杯柠檬蜜!”李嫣然大汗淋漓地站在收银台前,敲了敲桌面。
“今天这么早就下班啦?学生们没给你添麻烦吧又?”沈梦迪兴奋地站起身来,吩咐厨房准备起本店的特调柠檬蜜。
李嫣然长长地叹口气,表情很是郁闷:“哎呀,别提了。我不就做个兼职,我容易嘛我,就我上次跟你说的那个小胖,每次都不洗脚,搞得训练房乌烟瘴气的,我都快被熏死了!”
沈梦迪接过窗口递来的杯子拿给李嫣然,忙安慰她:“你啊要这么想,现在这个社会上,教散打的女教练可是很讨男人喜欢的哦,最近有个词叫什么来着,哦哦,女汉子!你这不有追求者了嘛,多好!”
“你说丁力啊?”李嫣然翻了翻白眼,“他真是傻得要死,上次我都答应他了他还愣是没听懂,我真是服了,服了!”片刻,她话锋一转,“对了,你家那位呢?”
一问到蔡铭沈梦迪的脸便红了起来,像极了情窦初开的少女。
“他上班啊,忙得要死。最近我爸一直刁难他,但好在他脾气格外的好,为了我嘛,也为了我肚子里那位……”
说完,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了沈梦迪的肚子。
“话说,你真准备不读书啦?”
沈梦迪犯起了难,似乎在考虑着什么:“嗯……怎么说呢,看我老公的意见吧。毕竟,这是他闯下的祸。”
“啧啧啧,不就领个证嘛,老公长老公短的。”虽嘴上这么说,李嫣然终究还是羡慕的。
从西餐厅出来后,李嫣然决定趁着今天偷来的半天闲工夫去A大的图书馆溜一圈,自她去散打中心当教练开始就很少有时间看她心爱的书籍了。所以今天她一定要借本小说书回去好好研读研读!
刚到图书馆三层,便看见徐睿豪和陈子健两人鬼鬼祟祟地站在过道上讨论着什么。
“嘿!”李嫣然拍拍徐睿豪的肩膀。后者明显吓了一跳,“啊”地叫唤一声。
“你们两个干嘛不进去啊?”她好奇地问道。
陈子健走近李嫣然,在她的耳边轻声说着:
“是这样的,徐睿豪看上个妹子,自己又不敢上去表白硬是要我去。”
“哪个?”李嫣然的脸上闪过一丝邪邪的笑容。
陈子健往墙边一指,那儿果然坐着个穿蓝色连衣裙的女生。
“这还不简单,看我的!”
话音未落,李嫣然便快步走了过去。
书桌前,张憶憶正用她那台心爱的笔记本飞快地码下新书《魔障》的大纲。惊悚的剧情和一波三折的故事令她感到异常兴奋。
“嘿,同学,你几年级呀?”李嫣然麻利地坐到了张憶憶旁边。
张憶憶头也不抬,“我是大一的新生,今天来报道的。”
“原来是小学妹啊——”李嫣然故意拉长话语,好让身后的两人听见。然后她和气地向张憶憶伸出手,“你好,我叫李嫣然,今年大四了。”
李嫣然?那不是我书中提到的人物吗?张憶憶忽然望向李嫣然,惊讶地合不拢嘴。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