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扬也不知道那样的气氛算不算的上不欢而散，只知道一路上我们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就是同时静静地望着前方。
摇下车窗的时候楚扬忽然发现，其实真的已经入秋了，那微微的风还真是有些凉意呢。
回到家天色已经暗下来，这座不夜城却灯火阑珊，似是意犹未尽。
透过玻璃，手轻轻摩挲窗外的夜景，指尖的冰凉穿过身体直刺她的心，那种微凉的寒意，竟不觉比从前更温暖呢。
可是，寒凉终究是寒凉，遇到阳光的一霎那，就微不足道了。
华灯初上，街道明明灭灭，川流不息的人群中，有多少活得自在？有多少活得真实？
楚扬不知道，只是将目光停驻在手中的高脚杯上，里面深红色的液体折射出奇异的光，自己的心微微有些平静。
有些事，注定的，那么就静静地等待，平静地接受，不要怨恨，那样会更加累。
也不知为何，眼角有一滴晶莹落下，沿着酒杯外沿，缓缓落下，折射的光，竟有说不出的凄凉。
温暖的阳光再次抚上楚扬的脸，终于睁开朦胧的睡眼。
一切不开心的事都已经留在昨天了，而今天则是一个美好的开始，所有的一切都将烟消云散。
慢慢地洗漱一番，给自己冲一杯咖啡，窝在沙发上静静地享受着周末的轻松。每天的忙碌也会需要荡涤的时候。没有那些繁琐的事，心情则格外放松。
看着窗外忽然不约而至的秋雨，心中丝丝感伤不觉被勾起。
拿起手机，打给于洋。
“喂，楚扬。”
“嗯，忽然有点儿想你们，想起以前的一些回忆。”
“你这丫头就是这样，有什么可感伤的？还真是像林妹妹呢。”
“呵呵，怎么会。我只是有点儿怀念罢了。”
“楚扬，我们现在很好。”于洋的声音轻的像羽毛，可偏偏一句话我就安心了。
“好就行。于洋，许竹也太不够意思了，怎么也不请我吃顿饭啊。”
“小妮子，你还真不吃亏。”
“那是当然。”
“等下个星期日让许竹请你们吃饭，怎么样。”
“那当然好啊，就等这句话呢。”
“说的你好像有多能吃似的。楚扬，忘了那场大雨吧，都要过去的。”
“是啊，都要过去的。现在不是很幸福吗？幸福就好。”
“那我要和许竹选菜色了，下星期给你们打电话。”
“好的，于洋，要幸福。我们约好的。”
“嗯，拜。”
挂掉电话，外面的雨仿佛已经停了。可是，心里的雨怎么就是停不下来呢。
那场大雨，就是那场大雨。
记忆仿佛被拉回那里。
那天下着大雨，楚扬的脸苍白的看着昊然，他的手上鲜红刺目。
楚扬的眼眶通红，她知道，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错。
“楚扬，你不爱我是吧？可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吗？我知道你胃不好，所以我学着煲汤，我知道你喜欢看书，所以我跑遍全城的书店，只为找一本你心爱的书，可是，你为什么只能和我做朋友？”
“昊然，你放开于洋，我答应，我答应你好不好。”
“楚扬，你为什么对她们都比对我好？你明知道我比她们谁都在乎你。”
“昊然，对不起，我真的不想伤害你。”
“哈，伤害？不想伤害我？你说和我在一起就是伤害我？”
“不是这样的，你先放开于洋，她的胳膊在流血。”楚扬的身体忍不住颤抖，于洋看着自己的笑容是那么苍凉。
“楚扬，你现在还是在乎她们，为什么我比不过她们，她们是女生啊。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
“昊然，不是那样。我不和你在一起不是因为她们。我对你也是一样好啊。”
“可是我不要，那种距离，进退不得。进一步你就会退一步，我们永远只是在那段距离。我的希望维持了整整三年，可是最后竟然还是你那一句不做朋友就是陌生人。楚扬你真狠心，你为什么不接受我？哪怕是因为爱上别人。我杀了他，那么我还是有一丝希望的。”
昊然眼里的决绝让楚扬的心颤抖不停，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她感觉不到疼，只是心里冰凉的仿佛置身于冬天。
昊然眼里的失望，于洋眼里的苍凉，就像噩梦一样不断在楚扬的脑海里交织，她感到无力。
不知何时天暗下来，豆大的雨点落在楚扬的脸上、身上，唤回了楚扬的理智。
“昊然，我答应你，答应你的要求。先放了于洋。”
“你真的答应了？”他眼里的欣喜刺得楚扬心生疼。这个人无微不至的关心了自己三年啊，可这个人却用刀在自己好姐妹的身上留下记号。
“答应了，你先放了于洋。”楚扬终于溃不成军了。
“楚扬，你别瞎说，我没事。”于洋被放开，可是她第一想到的还是自己。
“没事的，浩然不会伤害我的。”
“楚扬，你在乎的人可真多。”于洋迈出第二步的时候，再一次被架住，刀子离她的脖子比之前近了几分。
昊然不像刚刚那样疯狂，可楚扬明明看到了他眼里的绝望变成了狠戾，那嗜血的眸子让楚扬的心跌倒谷底。
楚扬害怕了，是真的害怕。
雨还是在下，没有一点要停的意思。
“楚扬，你答应么？”昊然看着楚扬，刀又近了几分。
“求你了，别伤害于洋。你说什么我都答应。”楚扬跪下来，地上的泥水透过衣服，让她不禁打了个寒战。眼泪，终还是流下来。
“楚扬，答应就好。我不会为难你们的。因为我爱你啊，爱了你那么久，我想想，有六年了吧。可是你都不看我。为什么呢？我以为自己不够好，所以我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好，我们家人都是喜欢你的，可你为什么就是不接受呢？我那么爱你，哪怕是你一点点疼我都比你疼，我小心的照顾着你，可是你就是看不见。”他的手在抖，而楚扬的心也在不停的颤抖。
“昊然，我知道我错了。对不起。可是我求你，求你放了于洋，我什么都答应你。”于洋看着楚扬笑，那笑像是一把刀，剜的她的心好疼，那里不停的在流血。
楚扬是孤儿，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可是中间的记忆却没有了。于洋长她一岁，无微不至的照顾她，不管是谁欺负她，于洋都护着她。
楚扬不爱说话，所以常被欺负，院长虽然很和蔼，可是也不能随时随地地跟着她们。小孩子闹别扭很正常，可孤儿院里的孩子总是喜欢欺负她。
楚扬不知道怎么哭，她只知道自己是孤儿，哭了也不会有人管她。
可是于洋不同，她抱着自己，她安慰自己，她说：“楚扬，别难过，还有我在。”她也只是个孩子，声音稚嫩，可是那一刻楚扬哭了。
她说有我在。
楚扬的温暖从此都是于洋。她伴着楚扬走过了最辛苦的日子，楚扬的誓言就是守到她幸福为止。
可是，一切轨迹都变了。
遇到昊然，一切都变了。他接近楚扬，楚扬虽然迟钝，可她并不是不知道。
他对她好，于洋也是开心的。
于洋曾说：“楚扬，其实上帝那走了你一样东西，必定会再送你一份礼物。”
她还说：“楚扬，昊然很好，我希望你可以幸福快乐。”
握着于洋的手，楚扬没说话。楚扬知道，说是没有用的。她只是有个贪心的愿望，希望自己在乎的人过得很好，那么她就很幸福了。
“楚扬，你求我？呵呵呵······你竟然求我。”模糊的眼睛已经不那么清晰，可楚扬却清晰地听到那狰狞的笑声。
“求你，我答应了，真的。”昊然看着她，像是在思考，也像是在等待。
楚扬站起来，腿已经麻了，她顾不了那么多。一瘸一拐地向于洋走去。
昊然拉着于洋上了身后那栋废弃的水泥楼，楚扬也随着他们一步步走向不归路。
没有雨水的侵蚀，摸一把脸上的水，终于又可以看清了。
昊然放开了于洋，拉着楚扬的手，上了楼顶。
这是他们从前经常玩耍的地方，现在荒凉的没有人烟。像楚扬现在的心一样——荒凉一片。
于洋跟着他们，她喊：“楚扬，你别怕，有我在。”可是于洋不敢上前，因为昊然的刀在楚扬的腕上，那里据说有一条大动脉。楚扬笑了，这个口口声声说爱她的男子，竟然伤害自己最在乎的人呢。
“楚扬，你爱我吗？”他看着楚扬，眼睛明亮如星。
“楚扬，你别害怕。”于洋在楚扬身后，看着那把刀，眼神里的恐慌竟比架在她自己脖子上的时候更甚。
“楚扬，我爱你。还记得那天于洋拉着你的手，你就那样静静的不发一声，眼里没有一丝情绪。我就在想，这个女孩子奇怪。可是，当于洋把一个面包掰开，你们各拿一半的时候，你眼里的欣喜让我震惊。我觉得好笑。只是半个面包，至于那么开心吗？所以我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拿给你，你只是抬头看了我一眼，然后边低下头，眼里的清冷让我心颤。正当我恼怒的时候，于洋说，‘楚扬，不可以没礼貌。’你平静地像没有风吹拂的湖水，抬起头看着我，‘不是没有礼貌，只是没有感情的赠予，我不想接受。’那句话，让我的心升腾起莫名的情绪。我追着你，看你认真执着的生活，慢慢陷进去，从此我的生命里最珍贵的人叫楚扬。慢慢接近你，我才知道，原来你的生活那么难过，可是你不会怨，我心疼，所以尽一切努力给你最好的。我爸妈很喜欢你，我以为真的有希望，可你却一次次拒绝，我的心疼得要死。楚扬，最不舍得伤害你的我竟然这样伤害了你，真是爱得可笑。”他笑着，可是有一股凉意蔓延到楚扬的四肢百骸。
他说：楚扬，对不起。
他说：楚扬，我爱你。
他说：楚扬，我走了要好好照顾自己。
他就像一只孤独的小兽，随着雨滴，坠落楼底。
楚扬看着他的笑脸，地上的血和泥水混合，她的眼泪止不住的流。
滂沱大雨没有停，可是它冲刷不掉自己的罪孽，冲刷不掉自己的悲伤。
对她好的人又少了一个。
是自己逼走了他，从此再没有人为她煲汤被烫的满手是泡却还笑吟吟的说：“楚丫头，胃不好就要好好调养，来，尝一口，不想喝就不要勉强。”
从此再没有人为了维护她可怜的自尊心，小心翼翼的说：“楚丫头，我爸妈说想请我的朋友到家里吃顿饭。”可是等楚扬去的时候，唯独她的菜是最合胃口的。
从此再没有人黏着自己叫楚丫头了。
从此再没有了。
楚扬发烧了，整整三天，她的脑海里都是昊然，那个小心翼翼心疼自己的男子。
楚扬答应他，好好照顾自己，可是，吃进嘴里的饭却是那样苦涩，苦的自己都忍不住掉泪。
再回想起那段时间，楚扬的心疼得厉害。
不过，幸福就好，于洋终于得到自己的幸福了。
真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