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名金融家，如果你用几个月平抑了一次恶性通货膨胀，然后又忽悠着杰克、拉蒙特、诺曼等人满世界地帮你卖债券，你无疑已经站在了这个行业的顶峰。但是，作为一名巫师，这还不够好。巫师的目标应当是：借更多的钱，还更少的债。呃……好吧，这是一个很俗的目标。但这绝对也是世界上最难的目标之一，因为没有人想让德国借更多的钱，还更少的债。德国想多借钱。多借钱？道斯计划借给你们的还不够多么？正如前面所说，帮德国借钱的道斯计划本身就是一个矛盾的集合体，争议和质疑从来没有远离过它。摩根集团内部对道斯计划冷眼相向的就大有人在。
合伙人、常驻经济学家拉塞尔·莱芬韦尔，在不同场合、不同机会中，不厌其烦地诘问大家：为什么投资者会对政治上被制伏的德国有信心呢？为什么协约国希望让以前的敌人回复元气呢？德国人民被他们以前的敌人压榨，能忍耐多久呢？这是为什么呢？杰克和拉蒙特固然被沙赫特忽悠了一回，但考虑到他们的段位和级别，即便是被忽悠得大脑失灵，仅仅出于本能，他们也不会忘记喊一喊：“大家警惕德国借款过多啊。”英格兰银行行长诺曼和英国财政大臣菲利普·斯诺登对于道斯计划也不免有些心虚。是啊，强悍如日耳曼民族者，岂能长容本国的央行和铁路为外人所踞？长此以往，一旦有变，压抑的愤怒将如何发泄？总之，大家都不愿意德国少还债。
少还债？我爱大德国，谁爱我呢？这涉及一个几何问题。三角是最稳定也最不稳定的组织结构，前者如三角债，后者如三角恋。第一次世界大战打来打去，打出来一个三角形。美德英法，德国欠英、法的债，英、法欠美国的债（103亿4千万美元，确实不是小数）。德国不想还英法的债，英法还不想还美国的债呢。于是，三角形的稳定性得到了证明，那就是英法坚持把德国的战争赔款和自己偿还美国的贷款挂钩，而美国则坚持英法的债务和德国的战争赔款毛关系没有。美国总统们在这个问题上显示了和邻家二婶儿一样的水平——“他们难道不是借钱了么？”柯立芝总统的这个朴素的问题足以把任何英法领导人噎死。在这种情况下，德国想突破这个铁三角，要捋顺的就绝不是一层两层关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