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临……”
这头的伽蓝几乎魂飞魄散,另一边的千林也好不到那里去。
这个奇怪的地方到底是哪里?这里的人类为什么会混着兽类的气息?这些会飞的古怪东西又是什么……自今晚睁开眼后所看到所发生的一切,完完全全颠覆了千林过去二十四年的认知,然而当一个死而复生的人再次出现在眼前时,这些也就都不算什么了,尤其是当这个人还是你曾许下生死与共誓言的人的时候。
有那么一刻千林觉得自己已经疯了,但实际上她的心跳却平稳得不可思议,甚至连握着方向盘的手都极稳的。她只是眨眨眼,看着那个站在烈烈夜风中的男人,任由飞车风驰电掣般朝他撞了过去。
拥有至高指挥权的西临很轻易能透过车窗看到操控者的样貌,事实上在此之前他已看过手下人发过去的关于千林的照片了,但当面对面碰上的那瞬间,一股古怪得难以形容的感觉便直窜到心脏,酥麻酸胀,让他甚至忍不住想伸手按住它。这对于精神力极强的西临来说简直是天方夜谭。
他就那样一动不动地盯着千林。
指挥官站等挨撞的现场直播让二小队的一群大老爷们直接刷白了脸,小队长甚至已经打算越权指挥小伙伴们去跟死神来一场争夺赛了。好在指挥官在千钧一发之际动手了。
准确来说是动脑。远程机控师的能力就是可以以精神力远程操纵包括飞车、机甲等在内的一切工具,只要这些工具设有精神接驳系统,而可操纵的数量和质量都基于操纵者的精神力。
极速行驶中的飞车被临时抢夺了操控权并强制停止,车尾因惯性在甩起后才重重落下,掀得周围的气流狂乱。两车之间只差了几厘米,只要再迟一点点就会是车毁人亡的结局。伽蓝摊倒在座位上,浑身发不出一点力气,众人也是看得好一阵心惊肉跳——除却那两个当事人。
飞车之间超过了安全距离,系统自动响起警告并启动车顶上的警报灯,红灯闪烁中,西临施施然走了几步,就那样隔着挡风玻璃蹲在了千林面前,从容不迫,一如千万年前那个在万兽洪流中厮杀而出、向她缓步走去的男子。
千林眨了眨眼,她觉得也许她应该给自己来上一刀子。
“自己下来?”
看,甚至连声音都是这般如出一辙,如魔咒般拖着人堕入无底深渊,叫人欲生不能,要死不得……千林突然抽出匕首,想也不想地往左掌心一割。
剧痛让千林忍不住倒吸一口气,她闭上眼,两秒后再次睁开,还是一开始那副平静的模样,只有脸色愈发苍白。与之相反的却是西临的反应。看着那猩红的液体,他几乎是无法遏制地、当着二小队全体队员的面一脚踢向车窗,“你、他、妈、的……”
可怜的飞车在此之前已经饱受千林的**,这下子又挨了暴怒中的警护队总队长一脚,防护罩连完整撑开都来不及,噗哧闪了一下就灭了,车窗开出蜘蛛网纹的花,在夜风中摇摇欲坠。
这气氛明显不对劲,二小队面面相觑,谁也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却谁也不敢去招惹一脸暴戾之气的指挥官。好一会之后,二队长顶着一头冷汗开口,“队长……”在目标没有反抗的情况下实施伤害是要受处罚的,您三思呐。
西临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这个认知让他的烦躁更甚,他慈悲地给遍体鳞伤的车窗补上一脚,车窗“哗啦”一下跨了。
车窗是特殊材质制成的,在遇到外力因素破坏时,碎片边缘会与空气发生化学反应,在边缘形成平滑的膜,从而避免操纵者受到伤害。千林下意识避开碎片。
西临探身要去抓人,心头突然划过一丝异样,他本能地侧身一滚,翻到飞车侧旁,光束枪射中身后的车座上,顿时在皮座上留下一个深深的黑色圆洞。
“有人偷袭!”
“快,防护队形!”
“信息小组呢?!给老子接通!”
………
有个队员闪躲不及,被贯穿了大腿,呼痛跪倒在地,被身边的同伴迅速保护了起来。二小队有条不紊地阻止起反击。
情形又变得混乱了,开着灯的飞车在这片战域中是很显眼的目标。千林从后座撬开门,悄无声息地滑了出去。她的动作静而快,身形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但也只是几乎而已。
左手被猛地钳住,那力道毫不怜香惜玉,还似是故意般死压着掌心的伤口,温热滑腻的液体溢满两人手间。千林吃痛,下意识一个横踢,右手翻转,握着匕首猛地下刺!
西临冷笑,硬生生挨了她一下,直接握在她的手腕处,骤然发力,剧痛让千林不受控制地放开武器,匕首刷地滑落在地。与此同时化掌为刀,一记手刀又重又快。
劈得千林头晕目眩,像被按开了某个机关一样,本来就疲惫不堪的身体瞬间失了力气,视线里的一切天旋地转。
西临退后两步,冷眼看着。
偷袭者来得莫名其妙,又走得悄无声息,这个过程不超过三分钟。而这短暂的一番交战,二小队也没能留下敌方哪怕一人。
手下忙着打扫战场收集信息,二小队面色难看地上前报告了战况,今晚就好像是二小队的打脸日,一次接一次的失败扇得这位年轻的队长又羞又怒。
西临目光钉在地面还在挣扎的人儿身上,口气淡之又淡,“不用追了,把她带回去。”顿了顿,“先麻醉了。”
立刻有队员拿着麻醉枪走了过去。
眼前的一切都模糊不清,千林努力睁大眼睛,但夜风之于她是最好的拍档,空气中浓重的兽类气息激得她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本能地踢在对方最脆弱的脚踝处,骨头断裂的声音尤其清晰刺耳。
光是这个动作就费了极大的力气。
千林趴在地上,脸颊贴着冰凉的地面,耳边只听得到自己短促粗重的呼吸,额间大片的冷汗将碎发打得湿透。混沌间后背被人死死踩住,头发被用力往上扯,淡青色血管在强光灯下无所遁形,看上去简直是……
脆弱得不行。西临一手掌握着对方的要害,拇指在轻轻摩挲在薄薄的表皮上,好似还能感受到血液的流动。他看着手底下狼狈的女人,衣服古怪破烂,脸上满是血迹和污垢,冷汗冲刷出一道道长短不一的痕迹,暴露在外的皮肤有大大小小明明暗暗许多伤痕,看样子不是一日两日造成的。
这是个来历古怪的女人。西临再次确定,自己没见过这个女人。
冰凉的液体从脖颈间注入,有点痛又有点麻,千林不受控制地动了动,立刻被挟制得更紧。强撑的意识被抽离,眼前漫出大片的黑暗,她用尽全力抓住掐在颈间的手。
西临的视线落在被软绵绵抓住的手掌上,女子已陷入半昏迷,嘴唇苍白干裂,无意识地蠕动着,他鬼使神差地凑了过去——
“风汀……风汀……”
这是今晚千林唯一与他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