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头猛地有点酸,从鼻腔一路向上,如潮水般冲击着眼角,汹涌莫名。抹了抹泪湿的眼角,漾起笑意浅浅:“楚桐,谢谢你……”楚桐,谢谢你肯挽回,谢谢你,还肯做我的朋友。我知道的,你一定会明白,我让蓦然将这个交给你,便是想告诉你,若不能放下,便收下它们。若还想做朋友,便把它还回来。
“不必谢。”他冷应一声,背手过去不再看我,“这个东西并不代表什么,朋友,我要做,但是别的,我楚桐同样不会放弃。”他偏头视来,目光灼灼,“你听好,我楚桐……不会放弃。”
一语压寂,强硬不容拒绝的气势,惊得人心起澜。惊诧,失望齐齐涌上,我……竟哑然了。
他负手转身,凤目徐徐偏转,扫过面色僵直的我,再看向与他直面而对的祈阳,一字一顿地重复:“绝——不——”
走进天琳宫时,恰撞到从门内疾步跑来的玉明。
我扶住一脸焦急的她,转首看向天琳宫灯火惨淡的大厅,疑惑问道:“怎么了?”
“夏姑娘……”玉明瞪大眼睛,借着月色看清我已恢复本来面目的脸,“您怎么——”
我赶紧打断了她的话:“也不要问这个,是不是皇上派人来说了什么?”怎么快,消息便已经传到了后宫吗?
“一个时辰前前殿传旨,说是北易使者来求亲,要亲口问问公主的意思,奴婢回来是来拿一些东西……”
什么!心里大惊,十指攫住她略显圆润的肩头:“到哪里了?”
玉明被我吓了一跳,嚅声浅道:“应该……已经到了前殿——”
前……前殿……锁儿生性单纯,又不能言语,玉明不在,她到了前殿等于便是任人搓圆搓扁!原寂轩,你真是好狠的招……故意气我又把我支开,趁机唆使皇上把锁儿叫了去,再借故支走她身边能说话的宫女……
抽吸,嚅嗫,担心,一下下刺得我心慌不已。“玉明。”事不宜迟,我急急抓了玉明朝宫内奔去,“给我找一身姑娘家的衣服,我们得在事情决定之前赶去。”
洗尘宴上喧嚣一片,却融不进天琳公主目色淡然的眼里,她不能言不能语,十多年来,便一向是喜静不喜闹。广穆帝龙目和悦转视向自己刚寻回不久的女儿。心中暗思,果然是天香国色不似凡尘,比她的母亲,甚至比当年那个让自己一见钟情的女子,还要美上几分。
“天琳。”乐声渐止之时,坐于上座的皇上终于笑着开口,“你……愿不愿意嫁到北易国?”
公主目中,有掩不住的迟疑惊诧,静声不动,对置于身前的宣纸狼毫视而不见。
皇上面上依旧淡笑,也未见一丝不悦,“刚刚向尚书已经说过,你身子不好,不适合远踏他乡,不过朕想,这毕竟是你的婚姻大事,也该征求一下你的意见。现在就是想问一下你的意思?”
公主俏然抬头,看向坐于对面官袍着身的向惟远,与他面上急泛而出的焦急正正对上。纤纤玉指绞着手帕,她终于,终于明白了当时宜家姐姐看她的那种忧心神色,终于明白了姐姐的无奈和担心,此时,就像换了个位,她便是一个多月前,跪在除夕夜中的夏宜家。
酒杯在坐于对面的北易羽王爷指上轻转,他礼貌地笑笑:“公主若是不愿,但可直说。不过,在下还是很期待公主的答案……会是点头。”
微微转首,看去殿外方向,黑沉啊黑沉,每一丝空气,均是黑沉。
皇上淡淡笑着,挥了挥手道:“看来公主还在考虑啊,这样吧,联姻一事,其实也算是国家大事,在座各位若还有什么异议,尽可直说。先让公主在一边好好想想。”龙目微转,巡视过阶下众人,语声颇为和悦:“除了向尚书,诸位还有什么异议吗?”
座下开始窃窃私语,如蚊蝇之声细不闻清,忽听殿旁传来一道清澈嗓音:“我有异议!”
偌大的宴厅内,鸦雀无声,甚至能听到酒入玉杯叮咚如泉的声音。几百视线,齐齐射向突然从偏殿方向出现的我。
“皇上。”深吸一口气,淡笑督过面色微愣的楚桐和祈阳,优雅上步,跪在皇帝身前不远处,温婉低首,“宜家冒昧前来打扰,还请皇上怨罪。”
“丫头?”皇上定睛看了看我,原本有些怔然的面上缓缓笑开,“也有好些天没有见你了,怎么这会儿会突然进宫?”他轻轻笑着,转首看向锁儿,“先起来吧……也刚好,锁儿叫你一声姐姐,这事,的确也有必要问问你。”
“所以我便来了。”我站起身,面上笑得灿烂,缓缓走到锁儿身边拍了拍她轻颤的肩头,压低声安慰道,“别害怕。”
“丫头。”皇上整了整自己置于几上的衣袖,眼睛半眯回到正题,“你刚刚说的,有什么异议?”
握了握拳头,缓缓挂起滴水不漏的笑,敛裙走向坐姿端正的原寂轩:“南初王爷也看到了,天琳公主生理上有缺陷,贵国……可以接受一个说不了一个字的皇后吗?而且……”我唇边勾出一个冷笑的弧度,“贵国的皇帝,可以接受吗?”
原寂轩面色有些僵硬,显然也被我的突然换装惊到了,他怔了怔,才低低沉沉地笑开:“公主美若天仙,只凭一张脸,便能让全天下的男子倾服,关于嫁过之后的生活,夏姑娘不必担心,本王敢以身份担保。”
“夏姑娘?”皇上灼灼看来,面目微沉,“两位认识?”
我冷笑一下,不忘丢给原寂轩一个嘲讽的表情——是你自己捅破的关系,便请你自己去圆。不过,你最好给本姑娘说实话。
原寂轩的眼中一闪,眼底划过一丝懊恼,愣过之后再清了清嗓子,朝着皇上微笑:“两年之前,朝祈与北易共助乾海一战,那时因为因缘巧合而有过一面之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