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窥?打探?放开已经有些湿润的手,我猛地回头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夏——夏姑娘——”身后玉明急匆匆追了过来,“您不是来找公主的吗?”
“不必了。”我淡淡应声,顺手提起脚下长裙,脚步走得更快,再转头看向太元宫的方向,“皇上……或许已经等在那里了。”
踏过一块一块的玉色石板,迈过一条条长曲回廊,我的脚步越来越快,几乎便成了小跑——安羿,我真的没有猜错,我的担心从来不是多余的,那个想害锁儿和安凤嫣的人,一定一定藏在这皇宫里。若非此,也必与皇宫脱不了干系。
心头着急,脚步更急。急到竟然没有注意到从另一个方向抬着檀木华轿疾行过来的几个人,身子疾冲过去时,恰与正中的檀木华轿撞了个正着,膝盖撞到轿边化作尖锐的痛感。
我下意识地扶住膝盖揉了揉,刚要抬起头来时便听到一声尖细的高叫:“大胆!横冲直撞冒犯了王爷可是你担当得起的?”
我的手还在尽力想抚去膝上的痛意,冷暖已经不知何时从不远处的树丛后陡然钻了出来,脚步几点便到我身边一手扶起半身软在地上的我,另一手高高举起,指向刚刚那口出“大胆”二字的太监:“是你大胆!太子妃岂是你能喝斥的!”
“太子妃!”我刚刚抬头,便看到那太监一脸惊恐,手指有些哆嗦地在我身上指了又指,指了又指,眼珠一定,挂在我身上打扮半天不再移动,三秒之后扑嗵一声跪下。
“太子妃?”轿上的素衣男人突然插了话来,语声中温和如风,“这位便是二弟媳了吗?”
呃?我的面上有些怔忡,微转过头去恰撞进轿上那一张和悦微笑的面容里。
浓眉挺鼻,不算斯文的面容,不像祈阳不像祈宣不像任何一位我曾见过的皇子,只是隐隐可见一些皇帝的影子。
我的面色呆了呆,视线从他的面容落至半身之下,那一双以软席盖住的腿上,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吧,令他原本该有的一丝粗犷之气消失不见,满身显出温和。
他琥珀色的眸子波光潋滟,面容微笑,嘴中缓缓吐字:“祈恒。”
想不到第一次见面竟是如此情形。我回神过来,定定点点:“恒王。”
“叫这个称呼太见外。”他轻轻笑开,“不如跟二弟一块叫我一声大哥如何?”
我抿了抿唇,在原地默然了一下,刚要开口之时又被他一声打断——
“果然是不情愿啊。”祈恒保持微笑,微抬了头看我,目光中带了些意料之中的适然,“果然如传闻中的一样,当朝太子妃并非是自愿嫁入东宫的。”
我怔在原地,心里有些虚,回也不是不回也不是,只好僵着将面上的表情放到最淡。
“也难怪说祈阳今日来看我对这场婚事只字未提,看来十天的时间也并未让气氛有所缓和。”他轻挪长袖,扬了扬落在袖上的绿叶,“二弟的性子还是太冷。”
我扬起眉,额际有些抽痛,想了想终于还是决定放弃虚伪。既然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实,我多加遮掩又有什么意思?我微敛了裙角,悠然转过身来:“让恒王见笑了。”
祈恒微笑不语。一旁的侍从对我悠行一礼,抬了轿起身。轿上的男人微偏头过来:“本王便先走一步了。”
我静静点头,目送那顶椅轿离去。待那轿子愈行愈远,我才收了微笑回身,深吸口气,稍放慢步子,带着冷暖一步一步走回去。、
太元宫方向,有尖细的宣见声隐隐传来,恒王,此时必定是去见皇上了。
“太子妃……”冷暖疾走几步侧身定住脚步,“现在要去哪?”
“去哪?”我低低自问一声,稍抬了眼看向一旁的绿草茵林,“恒王进了宫,那我们那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殿下也该出现了才是。”
我转过身,沿着刚刚恒王离去的方向缓步行去,还不忘注意不要踩到脚下流苏垂地的衣裙:“他不来找本宫,本宫便去找他。走,跟本太子妃千里寻人去。”明朗春日下,朗朗清风间,皇帝携一众子女坐在曲水流觞间,品茗谈天,从天南聊到地北,从家事论到国事。
身边的祈阳依旧是满脸冷寂,今日,我还未曾同他有过对话。近处,是我曾见过的颜妃。倒是听说楚妃身体不适并未出席。再微转头向一旁,坐在上面不远的是几个离权力中心最近的皇亲国戚,肃亲王,宣王还有祈彬也端坐在内,再向上,离皇帝最近处,俨然是刚刚与我有过一面之缘的祈恒。
给祈恒的接风宴,是我第一次参加的皇家家宴。虽不是亲子,但从皇帝眼中的爱怜来看,他对恒王还是有着真心的照顾的。
“南山一行结果如何?”皇帝淡笑举杯,看向自己身边的养子亲侄。
“南山老人为儿臣下过针。”祈恒揉了揉白毯之下的膝盖,微笑抬首,“已经不再疼了。”
“还是站不起来吗?”
祈恒依旧笑着:“儿臣这一辈子已经不再奢望可以站起来了。”他的语声温和,眼底之下,却有掩不住的一瞬失望。
“大哥说这话未免太早。”一直沉默的祈阳终于转头开了金口,“天下神医并不止南山老人一个。”
天下神医并不止南山老人一个?我静抿下一口清酒,不知为何脑海中蓦地想起了秦自余的名字,神医,天山医绝,也该算是天下的神医吧。
我的视线不自觉落到祈恒的腿上,悠然想起,也并不是天下所有的疑难杂症都治得了。譬如,我的安羿,安羿的命,他就留不下来。
“不过此次南山一行,有一点倒是让我异常吃惊。”祈恒微笑转首,视线落于祈阳身上,“我想不到,南山之行,我竟会巧遇传说中的天山宫主。而最最让想不到的是,你那传说中是天山宫主的亲生舅舅竟然会如此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