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倾身瞪目,惊见他一步一步走过来——他……是生气了吗?
生气生气生气……恐慌将心底狠狠撕开,退后,挪向,抬步,一气呵成,就要开溜。
可是,身后那人踏步,勾腰,后拖的动作却比我更迅速。
眼睛在腰被勾住的当口下意识地瞪大,接下来,吻已经快如疾电地印在唇上。
狂如暴雨的吻,含了那人的怒气,含了那人的厉意,含了他的不满和怨愤,电火花一般爆发在紧贴的四唇间。
“祈——”好不容易在一个当口抢入新鲜空气,下一秒呼吸又被掳去。
“没有唐纤!”他从狂肆的唇间发出喃声,“没有凤萧声……没有皇位……更没有安羿……什么都没有……”
“只有你。”好像过了好久好久,又好像只是一瞬间,他才辗转放开我,却以额相对,微喘声道,“只有你夏宜家一个。”
我往后想闪避,他又更近地贴上,垂眼想移开视线,可额支额的动作,却容不得我不去看他,咬紧牙关,生生从齿中逼出一句话:“我不可能……”
他紧紧盯着我的眼,好似要挖出我心底的情绪:“安羿就占了你整颗心?连一点点小小的缝隙都没有?”
我默声不语。
“在你心里,会有什么比他重要吗?”
“没有,但却有与他等同地位的。”毫不畏惧地看去,“凤萧声。”
眼眸危险地眯起,不错过我脸上任何一个表情:“凤萧声?”
我把声音放低,冷声开口:“祈阳,我知道你的意图,将来若是宣王真的出手,我承诺会和凤萧声站到你这边,朝祈可以没有钟相,但却不能没有凤萧声。”
“你不是说。”祈阳眼里冷寂,冷到我看不出一分情绪,“谁也不能打凤萧声的主意吗?”
“但是将来,你会是个好皇帝。”顿一顿,再一字一顿道,“祈宣……不是。”所以,这另当别论。
眼前这人,虽然面上极冷,但若论睥睨天下的气概与君临天下的气势,他却无疑是最适合的那一个。这个世界上,难道还应该有第二个原寂轩和第二个原寂初吗?
我抬起头,对上他紧锁着我的眼睛:“我的条件,便是求你放我自由。”亮晶晶地直视,“我们彼此,都只能是过客。”
“放了你?”他静静凝视,唇齿间却生出寒气,“不可能。”
“祈阳……”他怎么就说不通呢?
“我便不应该带你到边川来。”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冷寂,“让你知道三年前能活下来的真相。”
我把头摇了又摇:“不,不是,就算没有那件事,我今天还是会说一样的话。”
“我以为……你曾经为我心软过。”
“是,我是心软过。”抬眼,不闪不避地直视过去,“我们已经成亲,这一点我从未忘过。那一日,你问我要一个吻,我给,是因为我心里多少有些歉意,虽然嫁你并非我愿,但我如今成了你名媒正娶的妻子,挡了你与别的女子在一起却是事实。”犹豫片刻,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别说是一个吻,甚至于……是我这个人,你想要都可以给你,但是,若你动心,觊觎这些之外的东西,对不起,我不能。”
平掌把他贴近的身体极尽可能地推开,呼吸到未夹杂着他气息的空气,心里终于渐渐平定,敛眉顺声:“我做不到。”
“试试都不行吗?”他再靠上来,脸靠在我的肩上,贴近耳旁,“试着留在我身边。既然已经是夫妻,便继续下去。”
诚恳异常的语调,让我的额角不由得重重地抽搐了一下。若说没有心惊,那是不可能的,他这个语气,太不像那个我认识和记忆中的祈阳。
深呼吸一下,再慢慢抬头,偏开脑袋,避开他的视线:“我——”
门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是轻轻的几下敲门声:“夫人……”隐隐还夹杂着婴孩的哭声。
“孩子?”我三步并两步跑去开门,便见一名隐卫怀抱婴孩,一脸头痛地站在门边。
“痛痛?”我把孩子抱过来,督见他细嫰脸上五官全皱在一起,挥着小拳哭得厉害。
“小王爷已经找镇上的奶娘喂好,只是不知为何还一直在哭个不停。”隐卫退后一小步,恭敬答声,“我们一行中并无女子,只好来找夫人。”
哭个不停?我轻轻摇着手臂,柔声地哄着怀中的婴孩,这是想母亲了吧……刚出生的孩子,还不能在母亲的怀中享受片刻温情就要分开……
“暗录。”房中人不知何时已经到了我身后。
“主子……”被称为暗录的男人好似没有想到祈阳在这里,面上吃了一惊,“属下马上把小王爷抱走。”
“不必。”沉沉的一声应,祈阳转首看了我手中的孩子一眼,再问向一旁的暗录,“冷暖回来了吗?”
“凤萧声的人如今已在这边川城里,冷暖应该也在附近。”
“把她找来,跟谢棋一起带小王爷先连夜启程回宫。”
“是。”暗录应了一句,转身去办了。
冷暖?我皱了皱眉,疑惑转问:“冷暖有跟你们一起来?”
祈阳点头:“自你离都那一天,她便一直在外未回过太子府。谢棋单独带人找你,我则派她跟着凤萧声出来的人。”
“星火?”怀中的孩子不知不觉间已渐止哭泣。
“是。”他没有丝毫否认,眼眸深邃地看过来,“凤萧声个个把你当宝,不得不提防,他们趁此次机会把你藏起来。”抱着孩子的手被轻轻握住,“若你被藏起来,我不能保证自己不去把安府的地给掀了。”
我不动声色地往后小退一步,不让自己太近距离地暴露在他灼灼射来的目光下。沉默了几秒,再小心地把话题扯开:“你是故意的吧……冷暖与星火的事情,你知道?”
他没点头亦没摇头,只答了一句:“隐隐约约。”
星火……轻摇婴孩的手微停,星火燎原,衣莫若故,安府中的每一个人,都是跟在安羿身边多年的,我来的这三年,也从未有过任何的变更,安羿从未跟我说过他们中任何一个人的过去,我也从未肯去问,有些信任,是莫名的,从不需要任何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