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水止不住地流淌,随着汗水滴滴浸入床缦之中,化开了一片水渍。来人略一征忡,无奈坐下,我的身体落出他被夜色浸凉的怀里,有宽实的掌轻拍我的背脊,动作笨拙却又认真:“好,我不走。”
我哭个不停,背上的手也拍个不停,我埋首进他怀里,眼泪鼻涕抹了他一身:“安羿……你救救安心,救救她啊……那是你的妹妹啊……你不要像不要我一样,不要她,好不好?”
“好,我会救她。”背后的动作未停,他坚定出声,伸手拉过被褥将我和他紧紧裹住。我只觉得身子瞬间如同进了火炉,抗拒地伸手推开被子,迷糊不清喃道:“不要,好热。”
身旁的人一个翻身,将我整个人压进床榻,被子也随即罩了上来。他的体温,加上被子的包裹,让我身上的汗水迅速染湿了衣衫。汗水涔涔,渐渐带走了脑海中的那一团混乱,神志也逐渐清明起来。月色闲照下,我终于看清了眼前的面孔。
是祈阳!
我瞬间清醒了过来,挣扎着要起身,可是压在我身上的身躯实在是过于庞大,挣扎了半天也动不了。我抬头看向祈阳,他的脸背着窗外投进的月色,陷落在一片阴影中,只依稀辨得清轮廓。我凝眉憋唇,愤愤道:“你放开……”
祈阳不语,反而更用力地抱紧了我僵硬发烫的身躯。我的脸旁不足一寸之处,就是他刚毅而棱角分明的脸,有属于他的男性呼吸,不时地拂过我额际的鬓发。我又羞又恼,提力挥手朝他的脸就是一拳。祈阳毫不费力地把我的手臂劫下压在身后,终于开口,声音里却还是掺了冰至深处的冷意:“你受了风寒,出了汗才会好。”
天上夜色浓透,身上烫意厚重未消。祈阳坚实的手臂紧紧贴在我的身上,从他身上传来的温度更是热得烫人,我身上的汗水越泌越多,锦丝绣衣已经从里至外湿透,黏在身上如同裹了一层油膜。我挣扎着吼道:“即便如此你也不能这样。快放开我,听到没——快放开啊你……”
“别动。”祈阳唇间溢出两字,我的耳朵瞬时捕捉到了他一丝杂乱在冷漠中的情绪。
我陡然抬眸,恰好撞上他黑瞳底处,那隐隐泛着的两簇暗焰。月色转了个弯打进他的眼底,平添了一抹阴魅。有温热的唇不时触到我的额上发间,虽没有贴上却暧昧至极。陌生的气息燃在我的他紧贴的身体缝隙中,如同一团火焰把我从头到脚点燃,一阵恐惧袭上心头,我陡然明白了那是什么。
我在心里把自己踩了个稀巴烂,该死的,我乱动个什么劲?
我安静了下来,强迫自己放松身子安然躺着,不再挣扎。祈阳觉察了我的不再抵抗,紧揽着我的臂也松了几分,却仍是没有放手。他看我,眸内、唇边尽是淡淡漠意,又使我如同见到了寒霜冰雪。我紧抿着唇,低垂眼帘避开他的视线,心中却安定了不少。至少,没有发生什么别的事。
月色映着床上的人影,慢慢淡下天际。东方渐露鱼肚白,曙色渐明,划开夜色黑沉。清脆的乡间鸟儿鸣啼阵阵,清晨的第一声招呼击开我睡眼朦胧。我呢喃出声,下意识地伸手遮住扰我清梦的晨光,手背却沾上一抹柔软的湿热。我陡然如被浇了一盆冷水,整个人清醒了十分。耳边清晰有力的男性心跳声,霍地唤起了昨晚残破的记忆,手下一用力,我一把推开了身边温热的躯体,整个人退到墙边。
怎么会?我在那种情况下竟不知不觉睡着了?
祈阳悠悠睁开那双阴沉的眼,直起身子坐在床头,眉峰旋起,一脸平静地伸手抚上我的额头,待探到那属于正常的温度后,也只淡淡看我一眼,扯唇道:“没事了。”语至末梢,竟好似松了一口气。
他手上有略过高过我额的热意,隐隐停留在额上。我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不知是该骂他昨晚的无礼,还是应该对他说声谢谢。
“昨晚得罪。”
“啊——”我陡然抬眸,恰看到祈阳背着身子立在床边整理他略显凌乱的衣袍。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听到他的话里意味不明,脑筋便也一时转不过弯。
祈阳没有多言,魁阔身形疾步,大步流星出了门去。我呆怔片刻,指尖触到了湿透的枕席,水渍连魅,是汗水吗?不,我记得,昨晚,是我自己在哭。是我,哭着对祈阳喊安羿的名字,声声入心。
安羿,你看,我还是在病痛时,会想起你。
我轻抚上额头,触到手心里一片温热,不由苦笑,这个身体,一点风吹雨淋便会生病,倒是越来越娇弱了呢。
桃林依旧。
三日之后,感业寺黑漆的桧木门外,几个和尚持棍而立,迎上我急奔向上的脚步。
“施主请留步。”一眉目清秀的小和尚双手和十,走上前挡在感业寺门前,“寺内目前正在整修,今日不方便进入,还请施言改日再来。”
我抬眸看向寺内,往日的烟雾缭绕今天的确不见了踪影,可是我怎么能改日,今天已经是第五天了啊,我怎么能改日?我急声道:“我见你们方丈有要事。还请通融。”
小和尚微微摇头,双目低垂下去:“不可。”
“你……”我急得跺脚,抬步便要硬闯,一只手倏地伸出截了上来,死死拽住我的腕际。祈阳将我拖到一旁,眼里一片冷意,淡道:“佛门之地,不要乱来。”
我抬头直视他的面无表情的脸,心里又急又恨,两天前他硬是说我身体不适,逼着我留在那个小镇上休息了一天,这才耽搁了时间。我眼一横,瞪他道:“你难道不知道时间不多了吗?从这边回去邰州至少也得三天,三天啊……”锁儿的性命,如今不过五天而以。
我真的好怕,好怕,若是锁儿有事,我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