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沉默不语。
“你的身体……怎么恶化的那么厉害？”莫离看着明霄刚刚说了几句话，脸上已经露出了疲惫之色，担忧道。
“……药物反噬，比我想象中来的要快。”明霄睁开了眼，眼睛里带着一丝忧色，看着莫离，问道，“你的身体状况，他知道吗？”
莫离沉默地摇摇头，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明霄叹了口气，再次闭上了眼睛，轻声道：“不谈这些了，给我讲讲你离开训练营以后的遭遇吧。”
“好。”
…………
穆冽站在门外，等了约有一炷香的时间，莫离终于出来了。只是神色肃穆，脸上带着一丝悲哀无力之感。他赶忙迎了上去，握住莫离冰冷的手，轻声问道：“明霄怎么样？”
“他已经睡了。您能陪我走走吗？”
“好。”
戈壁的晚上风很大，吹起的沙石打在脸上，向刀割一样的疼。穆冽却顾不上这些，他看着坐在地上，把头深埋在自己膝盖中的莫离，只觉得心疼。
“有什么话就说出来，不要一个人闷在心里，我会一直陪着你。”穆冽陪着坐下来，抚摸着莫离僵直的后背，劝慰道。
许久，莫离抬起头，望着头顶上璀璨的星空，茫然道：“我只是，不知道阿卡斯未来的路该怎么走。一直以来，明霄他，不仅仅是一个可以信赖的决策者，更是阿卡斯一族的精神领袖，是阿卡斯人的信仰。他是阿卡斯一族千百年来才能出一位的能冲击体术十六级的天才人物，是整个族群的希望所在。若是这一次明霄大哥倒下了，我真的不知道，我的族人们是否还有勇气去反抗迦南家族的****，还是自暴自弃，彻底沦为任人驱使的奴隶。我亲眼看着局势慢慢恶化，却什么也不能做。”
莫离双手抱着头，一脸的痛苦无措。
穆冽紧紧抱住他，在他耳边轻声安抚道：“这不是你的错，不要把一切全背在自己身上。”
“你不知道，阿卡斯星有多少人在期冀着，在盼望着，在祈祷着，明霄大哥能好起来，继续带领他们走出绝境。若是……若是他真的倒下了，不知道会有多少人绝望，失去生活的勇气。若是没有了抗争的信念，那阿卡斯一族，就彻底完了。莉莎、嘉虎那些小一辈的孩子会一次一次重蹈我们的覆辙，永远没有出路。”
穆冽看着莫离现在的样子，心中一疼。若是地球联邦沦为阿卡斯的境地……他甚至连想都不敢想那种情况。穆冽越发能理解莫离的心情。那种眼睁睁地看着族人沦入绝境却无能为力的心情……
愣了一会，穆冽轻声道：“也许，我能……试着救他。”
莫离猛然抬起头，眼神很亮，盯着穆冽，像是绝望已久的人突然看到了一丝微弱的希望。他带着不敢置信的期冀和忐忑，颤声问道：“真的？”
“我只能说，会尽力而为。”
在穆冽看不见的角落，莫离的眼神暗了许多。自己这是在利用主人，虽说自己的悲伤并不是作假，但将它显露出来就是自己故意的了。以前主人给自己用过神奇伤药，虽然当时自己是昏迷的，但那种惊人的恢复速度着实恐怖。而且菲利克斯阁下给自己的资料里也提到过，曾经
在明霄的配合下，穆冽挥退了营房内所有的人，甚至连莫离也没留下。他看着眼睑微垂的明霄，感受到他身上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之色，略一沉思。他之前从莫离口中了解到，明霄是因为冲击十六级体术壁障失败导致全身筋脉尽断，丧失了行动能力。而这种伤势，正好在生命精华的治疗范围内。所以，他才会主动请缨，想要试一试。
穆冽从空间戒指中取出一个密封的玉瓶，里面装有适量的生命精华。自从拿到空间戒指后，他把青岚界中的东西转移进去了一部分，以避免突然消失可能会产生的不便和危机。来阿卡斯之前，他已经对治疗有了心理准备，所以事先预备了一部分生命精华在里面备用，现在，正好派上用场。生命精华的恢复能力虽然强大，可穆冽也没把握能治愈如此严重的伤势。他小心地将生命精华用注射器从玉瓶中抽出，注射进明霄的静脉。
明霄一直很安静地看着穆冽动作，没有多问一句。针扎在他的身上，也没有任何感觉。可随着时间的推进，他渐渐感觉到从注射药物的右臂上传出一阵微弱的清凉感。
真的有效？！明霄心中一喜，看着穆冽的眼神也瞬间亮起来。
慢慢地，清凉感向全身扩散，随之而来的是被蚂蚁噬咬一般的酥麻感，密密麻麻，遍布在被身体每一处被清凉感席卷过的地方。
虽然身体传来的感觉难以忍受，可明霄还是忍不住热泪盈眶。已经有多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穆冽仔细观察着明霄的反应，看到他神情的变化，也是心中一喜。
“很好，身体在慢慢地恢复知觉。穆先生，谢谢您。”明霄强忍着心中的激动，恭敬道。
穆冽轻笑：“不用那么客气，说起来，我还是阿卡斯的女婿，我们是一家人。”
明霄一怔，也微笑起来。两人都不再说话，仔细观察着明霄身体的反应。
很快，穆冽就察觉出不对的地方。虽然明霄的身体部分恢复了知觉，可他肌肤上的灰败之色却丝毫没有减轻，而且恢复的速度，实在过于缓慢。
穆冽皱眉，握住明霄的手腕，道：“不要抵抗。”说着，灵气探入明霄体内，精神力也透体而出，而观察到的情况着实让穆冽吃了一惊。明霄体内的每一个细胞中都盘踞着一种不知名的灰色物质，真是这种物质，在抗拒着生命精华的进入，阻碍着身体的恢复。最终，这种灰色物质与生命精华在细胞内形成两分天下的对抗之势。
穆冽心中愕然，他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这种灰色物质……
“是身体长期服食的药物所残存的毒性。”明霄似乎看穿了穆冽的疑惑，在一旁解释道。
“药物毒性？怎么回事？”
明霄苦笑：“阿卡斯奴隶以武力闻名天下，却没有人知道，我们是经受了多少残酷的训练。为了加速体术修炼进程，每一个阿卡斯奴隶在少年期都会服食大量的辅助性药物，并且，这些药物会伴随着我们修炼的每一个阶段，以达到速成的目的。您是药师，也应该明白，这些辅助药物大多含有强烈的毒性，所以阿卡斯人强悍的武力，是以透支生命潜力为代价的。若是身体正直壮年期，这种毒性会悄悄潜伏在身体里。一旦你虚弱下来，它就会张开獠牙，反噬其主。所以每一个阿卡斯奴隶的寿命，通常只有常人的二分之一。”
“这么说……”穆冽艰难地开口问道，“莫离的身体内也有这种东西。”
“……是。”
穆冽心中一凉，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困惑：“既然明知如此，为什么还要服药？为什么不断了它？”
明霄的眼神里罕见地出现了一丝仇恨之色，解释道：“不是不想断，而是不能断。迦南家族每一年对阿卡斯奴隶的数量都有明确的规定，若是达不到他们的要求，就会切断粮食的供应。这也意味着，一旦有一个奴隶达不到要求，就会有数千甚至上万普通的阿卡斯人被活活饿死。”
穆冽心中震惊，却也明白了迦南家族对阿卡斯星的统治策略。的确，对于阿卡斯这样一个环境恶劣，又不能进行星际航行的星球来讲，没什么比粮食更具有威慑力。
“那这种毒性有法可解吗？”
明霄苦笑：“这种毒性从出生到成长，伴随着我们身体生长的每一个阶段，已经深入身体的每一个细胞，要清除……很困难。除非，彻底换一个身体。”
穆冽从营房出来的时候，依旧浑浑噩噩，直到看见在房门外焦急等待的莫离才清醒过来。
“明霄大哥他……”
没等莫离问出口，穆冽狠狠地吻住了他的唇，双手抱着他的头，发泄似啃咬起来，直到尝到了一丝血腥之气，穆冽才松开口，靠在莫离耳边，无力地喃呢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药物反噬的事情？你想要瞒我多久？”
“您……都知道了。”莫离涩然道，“我不是有意要隐瞒，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你放心，我一定会治好你身体的隐患。我们还要长长久久地在一起，说好不相离，不相弃，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先离开？你相信我，好不好？”穆冽像是在喃喃自语，又像是在给自己勇气。
莫离听了，心中一阵酸涩。许久，他才轻声答应：“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