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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恰逢青山

次日,红日初曦,几缕阳光洒进忘忧苑屋内。

“唔……”冰绡帐紫檀床芙蓉被,美人如玉。此刻的任笑笑黛眉微蹙,睡得似乎并不安稳,不停地低喃着:“容安,容安……”良久,又幽幽地唤了声,“你……是谁?”忽然,紧闭的眼睛睁开,眸子清亮,仿佛方才那般呓语不曾出现过。

那个人,到底是谁?她似乎遇见过的,可是,生前地位显赫如她,竟不知晓有如他般的人物,那种气质,那样悠远的味道,不可能出自平常百姓家的。到底,他,是谁?随即,任笑笑又转念一想,不论怎样,首要的是避免重蹈上一世的命运。

上一世的任家,宁做孤臣,不曾缔结党派,一身荣辱只系于那百里皇族权位最高的人,呵,果然最是无情是帝王,哪怕是这般,最后还是被那人猜忌,落得一个族灭的下场。那么,这一世,休怪她任笑笑真正地结党营私,用她自己双手,护住整个家族。

“乐香,替我更衣。”任笑笑对着屋外的人唤道。

“是。”

“现在是什么时辰?”

“回郡主,今卯时四刻。”

任笑笑看着婢子们拿的衣裳,思索片刻道:“着男裳。乐香,唤竹意,你们随我出府。”

“是。”

当今安国公府的忘忧郡主,最是得任氏一族族长任平生的喜爱,且不说自小在安国公府长大,自是任氏里边任何一个人所没有的殊荣。安国公任平生竟为她请师,如男子般学习礼、乐、射、御、书、数,更是整个京城闺阁中从未有过的待遇,哪怕是当今陛下宠爱的长公主洛也不如任笑笑那般恣意地,可以随身跟着一位书童。除此之外,这位忘忧郡主真真巾帼不让须眉,在她八岁时,就随同爷爷安国公任长青出征,并且是以参军的身份,职务虽不高,却足可见她的聪慧与安国公对她的重视程度。

京城路上,贩夫走卒,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好不热闹。已经乔装了的任笑笑一行人走在街上,竹意与乐香一前一后,伴着沉思地任笑笑。竹意年十一,是小男孩爱玩闹的年纪性子活泼,吵吵闹闹,左看看右看看,乐香年十五,生性沉稳,安安静静地跟着任笑笑。

“诶,公子,我们到底要走到哪里去啊?”竹意一手拿着一串糖葫芦,转身回去问现在这位任公子,任笑笑喜静,很少出门,即使出门,也从不逛街,今天这行为,让他好生好奇。乐香走在后头,听到竹意没头脑的问话,道:“公子自有她的想法,休要多问。”

任笑笑收回思绪,看着他俩,说道:“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听说品宣阁手艺天下难得,想去看看罢。”仅仅是去品食么?怎么可能,她任笑笑从不会做那么无聊的事。天下皆知品宣阁手艺超绝,但平凡人所不知道,品宣阁消息也是独步。如今,她要去品宣阁品尝的是,那异常灵通的消息。

竹意看着任笑笑又开始游离的神思,淡漠的容颜,在热闹的街道上被衬出了一丝丝烟火,笑道:“也好,公子多上上街,我也能多出来,老是我们几个人,怪冷清的,也怪无趣的。”乐香看着他,轻蔑道:“我看你是耐不住性子了,别说什么冷清不冷清,公子要做的事情多着呢。跟在公子身边当书童那么多年,见识没长多少,性子反倒愈发的脱跳了。”

“你!我不与你说了,君子不与女子一般见识。哼。”竹意瞪了她一眼,然后又想到公子也是女的,谄媚地看着任笑笑,“公子比君子还君子。”

任笑笑撇了撇竹意,淡淡地道:“贫嘴。”

“你瞧,公子夸我伶俐!”竹意得意地冲着乐香道。

乐香看了竹意一眼,什么话也没说,摇了摇头,便转头观看身旁的先摊贩所兜售的东西。见乐香不再搭理他,“你!哼!”竹意自觉没趣地又将目标转向街边的摊贩。

品宣阁。

任笑笑踏入品宣阁的那一刹,顿时觉得清净了不少。机灵的店小二看见任笑笑一行人气度不凡,急忙迎了上来,“客官需要雅间么?”

任笑笑看着他,清冷地低声道:“竹林听风,苍山观海。不知有这样的雅间么?”那前一句正是打听消息的暗语。

“诶,有的,有的。客官楼上请。”小儿弯腰,迎着他们一行人上了楼去。

楼上的品宣阁更显清幽,行走间能听清脚步声,偶或有闻低语声,仔细一听,便什么也听不到了。一个长相憨厚,身着上等滁州丝绸的人迎了过来,看样子像个管事的,“这位客人,这边请。”他将他们迎进了一间厢房内,命小二沏茶,坐在任笑笑的对面,憨憨地问道:“不知客人想打听什么?”

任笑笑面色平静地端过茶水,闻了闻,用盖子撇开茶沫,小酌了一口,“幽国的雨后碧落,味清淡,入喉香醇流于唇齿,茶之上品。好手笔。”

“客人谬赞了。不知客人……”

任笑笑放下茶杯,静静地看着他。那名憨憨地男子显然也不是什么好糊弄的角色,就这样安静地等待着她的答案。良久,任笑笑的唇畔似是勾了勾,又似毫无表情地赞道:“果然好手笔。”不知是赞茶还是赞这个人,抑或是赞这个幕后的老板。那名管事的男子笑笑,点点头,也品起了茶。

过了不久,任笑笑的声音,似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不着边际地说着:“江湖有言,‘一庄两湖三楼四阁子,一人两从三君四宫主’却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管事道:“诚然,不知道客人……”

“品宣阁号称无所不知,那么你说说,我来这里想要问什么?”任笑笑平静地盯着管事问道。

“不知客人出多少买这个消息呢?”管事问道。

“你满意的价码,只要你告诉我。”

良久,管事叹道:“风仁实在不知郡主莅临有何贵干。”

“你既然来了,却不知道我来干什么?真是愧对‘百知’的称号。”依旧是那般淡淡地语气,显然是不相信名为风仁的管事回答。

品宣阁的风仁,是品宣阁的管事,江湖号称“百知”,声称知道天下任何一人所想知道的却不知道的百件事。没人见过他的长相,上一世,若不是在那人身边,任笑笑想,也许她也不会知道他真正的模样吧。

“百知亦仅仅是百知,实是不知郡主有何事。”言下之意,那第一百零一件事,是不知道的了。

“那你猜猜。”

“郡主多智,小民不敢。”

竹意听后突然说,“诶,我说你这人,我家郡主让你猜,你便猜了是,你……”话被任笑笑的眼神咽在了喉里。

“你不敢,是因为不知道是谁让我来的,又为什么来。”任笑笑淡淡地道。也是,堂堂一国郡主,而且那位郡主并不是惹是生非的主,相反,是号称安国公的小智囊的那一位,典型的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主,与江湖毫无关系,突然造访江湖,想是任谁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更令他百思不得解的是,这位郡主又是通过哪方消息知道

“我方才说了,江湖知道的,只是知其一不知其二。江湖知道你是四阁子的主子,也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要知道的事,你不知道,也许,他知道。”这其二,就是这主子还有一个真正的主子,“我来仅仅是我来。”

管事看着任笑笑身边的人,却听任笑笑道:“乐香、竹意,替我把品宣阁最好的糕点送回府,动作小心点,可别让人碰着,弄坏了。”

“是。”

风仁听后,便说:“小民这就去办。”于是三人一同出去了。

随后房间归于一片寂静。

不一会,一个人推门而入,那人身着冰纨玄色长袍,身材修长,面容清朗,二十左右,一双眼睛清冽,透着不符年龄地睿智,温文尔雅的样子,放到外边也是一名人中龙凤。他看到任笑笑时,微微含了含身子,说:“郡主,在下檀萧。”随后坐下。

任笑笑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倒是我寡闻了,竟不知道世间有公子这等天人之姿的人存在。”随后低眉为自己添茶。

檀萧看着任笑笑这般模样,也不置气,“郡主谬赞,郡主才是全天下众人相传的骄子,在下也只是做些生意,养家糊口而已,哪里算得上天人之姿。”

“檀公子过谦了,养品宣阁江湖那么大一阁子的人,想来我也没那个能力。”任笑笑酌了口茶,“不过,我来这里,也是为了养人,不知檀公子意下如何。”

“哦?这倒有意思,不知道郡主想怎么养?”

品宣阁门口。

檀萧作揖,道:“能与公子交谈事实在下幸事。”

“这也是在下的幸事,檀公子,告辞。”任笑笑回礼。

“告辞。”

独自走在路上,任笑笑回想着方才檀萧说的话,“郡主所求之事,在下不能说全能办到,在下只能说尽力而为。”

“有劳檀公子了。”

“如郡主所托,只是一笔交易而已。”

终究,只是依借他人的力量啊,她需要自己的力量。那么,下一步便是去那里吧。

蓦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传来一股熟悉的味道,那个她至今也思索不得的人的味道,青山似的,在这个纷纷扰扰的世间,好似可以濯清这些纷扰的泥淖,令人平静,得以安宁,在哪里?在哪里?任笑笑立刻停下脚步,环顾四周。可是,眼前皆是一片平凡而喧闹的景象。她仔细瞧,瞧周围的人,可是依旧找不着一丝痕迹,依旧是贩夫走卒,稀松平常。

到底,他是谁?

品宣阁内。

“怎么样?”这声音,是那么悠远清淡。

“她想见您。”好似是那檀萧的声音。

“哦?”

“我令她以为我是您。”

“你确定她信了?”

“这……她与檀萧做了笔交易。”好似她信了,因为她与他谈交易了,又好似不信,因为她什么也没表示。

“嗯。别小看她了。”

“檀萧愚钝。”

“她只是找一个能拿得了某些主意的人罢了。以后她的事,无论巨细且先告诉于我。”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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