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今天，杨霁清竟睡迟了，我不想叫他起床，把冰箱里的面包拿出来给孩子做早餐。
“妈妈，昨天你怎么不回来，我们和爸爸从几天前就准备给你过生日，爸爸还订了一个好大好漂亮的蛋糕。”惟惟说。
昨天是我农历的生日，连我自己就没注意，直到我收到了向泓之的花。啊，我想起了昨天中午杨霁清打来的电话，他可能那时就在公司门外等我，我和他说要陪同事小雅出去吃饭，然后他却看到我上了向泓之的车……
干涩的面包呛在喉咙里，我呼吸不畅。
“爸爸昨晚有没有说什么？”我问
“没有啊，爸爸叫我们乖乖等妈妈回来过生日，等着等着，我和哥哥都困了。爸爸说，妈妈有事情要忙，没办法回来过生日，就叫我们回去睡了。”
“我半夜起来上厕所，看到爸爸在阳台外抽烟，我问他是不是在还在等妈妈，他说他睡不着，然后他就把客厅收拾掉了。”小凝说。
“收拾？”
“嗯，爸爸把客厅布置得很漂亮，有蛋糕有蜡烛还有鲜花，不过都被爸爸扔掉了。爸爸说过期了，妈妈，蛋糕保质期只有一天吗？”
我记得刚回来的时候在客厅确实闻到一股烟味，杨霁清本身没有抽烟的习惯，也为了不让孩子抽二手烟，我从未看过杨霁清抽烟。
我正想说什么，小凝头转向我身后：“爸爸。”
身后的杨霁清，提着一个大塑料袋走过来。
“早上吃冷冷的食物对胃不好，这是我在外面买的米粥，抱歉爸爸起床晚没做早餐。”
我想解释什么，微掀眼睫，却见杨霁清的神情沈肃，眸色沉晦，波澜不起，长长的睫毛垂下遮盖了眼底的情绪。我突然害怕面对他的眼神，等孩子走了，我再解释吧。
外面的米粥果然不好吃，我几乎没什么胃口，小凝热烈地说着杨霁清教他的武术套路，最近两父子有时间就跑去学校操场，向来对孩子极有耐心的杨霁清此时只是敷衍着回答。
“你快迟到了。”他提醒我。
“噢。”我竟然像胆小鬼一样跑掉了。
一整天我在公司都是心神不定的，几次手探向手提袋，想象着杨霁清会打来电话。
手摸个空，才恍然大悟昨天手机让向泓之扔下五十多层高楼下。
一会儿，我拿起办公室阿雅的手机，杨霁清有阿雅的号码，要是打我电机不通，可能会打给阿雅。手机翻开又盖上，就是没有杨霁清信息，我甚至期待他打来电话对我大骂一顿。
最后连粗心的阿雅都注意到我的反常。
“你一分钟起码看了二十次手机，很重要的事情么？和老公吵架了？”她问。
“我们……”算吵架么？我宁愿是吵架。
“你老公真是二十四孝好老公，上一次送了全办公室同事购物优惠券，为你做足了人情，月终考评的时候大家一致让你评优秀。当今社会这并不是什么贿赂手段，而是人情世故的手腕，毕竟那些优惠券真不值什么钱，就像他有时来接你会送女同事一些小甜品什么的。这样一个温文尔雅、体贴入微的丈夫，时不时来接你上下班，不知羡慕死多少女同事。隔壁档案科新来的女同事比较爱玩，故意留了号码给你丈夫，他呢，客客气气地周旋，礼礼貌貌地回绝。你说这是为了谁呢？昨天中午我和我男朋友还看到他在公司门口等你，怎么这么快就吵架了……”
昨天中午，果然……
只是，他干嘛不骂我，要是他朝我发脾气，我还可以解释一下。今天请一下假，我要早点回家。
下午三点把整理好的档案拿到主管办公室，口头要做一下粗略的报告。刚好主管正在打一个重要的电话，示意我在旁边坐下，我便在一旁静静地等待着。
一分钟，两分钟，这个国际长途电话竟打了十三分钟……
这个五十多岁的老外终于挂断电话，有些玩味地看着我。
“听阿雅说你和你老公叫吵架了，中国人说家和万事兴，公司员工的家庭和谐也是很重要的，今天你就早点下班吧。”
突然觉得这个平时尖酸苛刻的老板变得那么可爱，他的白胡子顶有趣的。
“噢，谢谢你，Herman，在你手下工作真是我的荣幸，我保证这季度的工作让你满意。”我狗腿地说。
“没关系，下次不要在办公室讲我坏话就行了。对了，你丈夫上次送给女同事的小蛋糕看起来很好吃，下次让他也给我送一点过来。”
“行，没问题。”我一蹓烟地跑掉了。
回家的途中，想起杨霁清每天为我和孩子打理三餐，忽然很想很想亲自为杨霁清煮一桌东西，绕近路跑到菜市场那边买了简便的食材带回家。
厨房冰箱上杨霁清留了小纸条，说明今天可能会晚回来。无论何种情况这个男人起码不会搞失踪这一套的。我安心等他回家。
有心无力，我的烹饪技术实在……煮了点面，在客厅里眼巴巴地等人回来。
等人的滋味实在不好，杨霁清每天在家等着我和孩子又是何种感受呢？
平时我上班，孩子上学，我常常怀疑一整天他都在家里做什么，他是一个居家的男人，时不时会从国外订购一箱箱砖头般的书籍，然后坐在电脑前工作看书，除非是公司有很重要的事，要不然他都是在家办公的。
除了偶尔跑去找冯明彪，陪着孩子，几乎空余时间都在家里，一年难得几次有事单独出门，虽然有点神秘，但事前也会和我们说清楚回家的时间。这是男人的隐私和秘密，我当然不会去过问，看死他的性格不会搞外遇。
晚上十点多电话忽然响起来，急忙接下，打电话的是冯明彪。
“那个杨霁清的老婆，快来接你老公回去啦……”话筒里传来冯明彪的大嗓门。
“什么？今天有很多女人围着他？冯明彪你是不是带霁清去一些纵情声色的场所？我要骂你了，干嘛把人家老公拐去……”
“他在我的健身馆里啦。”他大叫。
哼，健身馆里漂亮女人更多，而且身材好到不行……
健身馆里，冯明彪一看到我，赶紧向我走过来。
“那个杨霁清的老婆，把你老公带回家吧，他在这呆多一会，这边的气温会自动降三度，空调都省了。”
“他怎么了？”我看向四周，室里响着轻缓的音乐，三十来个的女人在做瑜伽，没发现他的身影。
“他一大早就过来我这边，话也没说，就坐在角落里发呆。那么一个忧郁型帅哥，害我这边的秩序都这变得不好，那些美妇少女的都跑过去搭讪。他没理人家，跑到顶楼跑了百来圈，满身大汗的又跳到游泳池里，听说昨夜还吹了一夜的冷风，这下就感冒发烧了。”
我大急，跳脚：“你不早说，我要接他回去看医生啦。”
冯明彪把我领到健身馆的休息室，杨霁清躺在床上，双眼紧闭，额头有一层薄薄的汗，脸色潮红，呼吸时缓时紧。
我转身怒瞪着冯明彪：“你是不是让他喝酒了，他有很严重的酒精过敏。”
“没有没有，医生刚过来帮他打了两针，又吃感冒药这才躺下去。”冯明彪摆手。
我走过去，俯在他耳边对他说：“清，我们回家了。”
他的眼睛勉强睁开，视线模糊，神智有些不清。
“医生说他一整天没吃什么东西，再加上吹风，激烈运动流汗，所以这次发烧感冒严重些，不过好在身子骨好，现在吃药打针了，一两天后就没事了。”冯明彪说。
“清，你能不能起来，我们要回家了。”我吻了一下他的唇角。
“以后你要是害他生病，我就不让霁清来找你了。”我气势汹汹。自从冯明彪转行做正当生意，开了这家健身馆，霁清帮了他不少帮，我是知道的。
冯明彪双手环胸看我：“杨霁清什么都不会说，但我们都心知肚明，全世界他也就只为你一个人失魂落魄。这样我真看不下去，你别欺负了他。”
我一顿，低声说：“他生病了，你应该早点通知我过来，我也是会很担心的。”
“杨霁清看到你，不就病得不轻吗？”
他轻皱着眉，眉心凝聚著痛楚，看着他我的心彷佛也跟著揪了。这个男人对任何事都看得极淡，可是感情一旦付出就是一辈子痴狂执着。心中悠悠一叹，千山暮雪的冰冷也该为他消融了，我心疼地轻触他的脸，他的憔悴，他的神伤，他的落寞，都是为了我么？如此卓绝出众的一个男人，无论过去还是现在都有更好的选择，可他的心却独独为我伫守，我哪里值得他如此为我，好傻……
“恬音……是你……”霁清撑起身体，慢慢地站起来做，还好，现在他神智昏沉，却还能自自己活动。
我扶着他，帮他穿好外套，解下我的围巾系在他颈间，再把他外衣的翻领整理好，感冒要是再吹到冷风就很麻烦了。
走出门口，我招手想坐的士回家。
“不要，我们走回家好么？”他半靠在我身上，用孩子撒骄的语气说。
原来生病中的男人会像个孩子，杨霁清的身体一向很好，向来都是他在照顾我和孩子，我还从没见他生病的样子。
“好吧，就走回家。”反正这里离家不远，我半抱半扶着他，往家的方向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