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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网球肘

这位病人的病历上,职业一栏里写着“家庭主妇”,看样子是老公有钱,自己不用上班,在家专门带小孩的。她的主诉是肘关节痛。在自己小区的按摩店治了两三个月,各种膏药也贴过了,还是一抱小孩就痛。我告诉她:一个星期内就可以治好。结果就是这样,她夸我是自己见过的最有自信的大夫,预测的很准。我想,如果她知道这个病的原理,她也会很有自信的。这个病能为人所知,还得拜那些打ATP巡回赛的网球运动员所赐。这些人个个都是年薪百万以上,赚得盆满钵满,可是俗语有云,“财多身子弱”,在钱包鼓起来的时候,他们也慢慢发现自己的肘关节疼痛起来,于是引起了医学界的关注,医学工作者们也开始细细研究。网球肘就是根据网球运动员命名的,也一直沿用至今,不过它正规的名称应该叫做“肱骨外上髁炎”。要诊断并不困难,凡是没有出现明显的外伤,而又突然觉得肘关节的外侧有疼痛感,尤其是在手臂屈曲的时候疼痛明显,那么基本上就可 以考虑是这个病。如果在肘关节的外侧尝试着按压,肯定可以找到明显的压痛点。拍X光片是没有什么用的,这个病不是骨头的问题,X光片上根本显示不出来。

医生 这里就叫“肱骨外上髁”。此处非常重要,前臂上许多条肌肉的肌腱都紧紧地联结在这个骨头上,有了这个固定点,当前臂的肌肉收缩时,我们才能够把手臂给屈曲起来。把你的手臂屈曲起来,在肘关节处能够摸到一个坚硬的骨质突起,既然是个固定点,那么当然就得承担力量,比如一个千克的水桶,要把它用单手拎起来,你前臂的肌肉就得使出超过千克的力气,相应的,肱骨外上髁这里的固定点也得顶住千克以上的牵引力。那些网球运动员挥拍的时候,力气会有多大?我不知道。我只在刚上大学的时候打过一次网球,结果是很难把那个网球打过网去,而那些职业运动员却可以轻易地把网球加速到迈以上的时速。我们可以想象一下,在他们挥拍的那一瞬间,前臂使出的爆发力该有多大!肱骨外上髁这个固定点,又将受到多大的牵引力!在这样大的力量的作用下,竟然没有把肌腱从肱骨外上髁上拉开,使两者分离,这全靠肌腱周围的软组织紧密地把肌腱固定在肱骨外上髁上,但这些软组织毕竟不是钢筋铁骨,在受到反复的爆发力的牵引下,这些软组织慢慢就会被撕裂,造成局部的损伤。

人体损伤以后,都得遵循两个定律:第一,凡有损伤的地方,就会有炎症产生,有炎症,也就会有疼痛,就像我们的皮肤擦伤后,局部会有红肿渗水的炎症反应,局部也会有疼痛感一样;第二,损伤之后,往往会形成瘢痕/疤痕组织,比如皮肤擦伤得很深,伤及了真皮层,那伤口处肯定就会留下一个疤痕,一世不消。疤痕组织的特点是没有弹性,张力很高,或者说非常“紧张”。因为没有弹性,也因为“紧张”,肱骨外上髁这里形成的疤痕组织,就会对局部存在的细小的神经、肌肉等正常组织产生一个压力,有了这个压力,就会产生疼痛的信号,这就是网球肘疼痛的机理,说白了并不复杂。不过现在来医院看病的网球肘病人,一百个人里找不到几个是打网球的,大部分都是家庭主妇,也就是师奶级的人马。这些师奶,全都是长期从事家务劳动的主儿,做饭、洗衣、拖地、抱孩子时,都是前臂用力地干活,做这些家务事前臂要用的力气虽然不见得有多大,不过正所谓“滴水石穿”,天长日久,一样会使肌腱与肱骨外上髁处的固定点发生撕裂、损伤,从而引起网球肘。

针刺一针见效炎症引起的疼痛以及疤痕组织的压迫,是网球肘疼痛的原因,那么治疗的“方针政策”也就非常明了消除炎症、解除压迫就行。不过临床能看到的网球肘病人,往往都是肘关节疼痛了很久,实在没办法才来看病的,这些人往往局部已经没有什么炎症,疼痛基本上都是由压迫引起的。要解除压迫,最常见的是针刺治疗,其效如神,我看过的病人中,%以上都是一针下去,运运针,行行手法,出针后病人的疼痛立即就会明显好转,让你不服都不行。能有这样的效果,是有科学机制支持的:针灸针是一个利器,穿过皮肤后,只要对准了疤痕组织插下去,再做做手法,就能把这个疤痕给 破坏掉,最起码也能破坏一部分。只需要破坏一部分,疤痕的紧张度就会明显下降,变得松弛起来,对周围正常组织的压力也会迅速缓解,解除了压迫,疼痛自然就会消失了。如果你觉得这样解释太过玄乎,那么请想象一下女孩们穿的弹力丝袜。这条丝袜完好无损的时候,会医 紧紧地绷在腿上。这时,想象一下我们拿了个利器,比如一根针吧,在上面挑一个小洞,当然挑几个小洞更好。

下面呢?这个小洞就会越开越大,最后整条丝袜失去了“紧张”的特性,无法再紧绷在腿上以显示美腿的玲珑曲线,这条丝袜也就只好就此报废。也可以用按摩的手法,在肘关节处疼痛的部位上,用手法反复揉搓,其目的同样是解除压迫。这个原理,你可以再想象一下那条丝袜,如果用手指在丝袜上反复搓上半天,也能弄出个洞来。不过按摩毕竟是隔着皮肤,无法深入到皮肤下的疤痕组织,有点儿“隔靴搔痒”的味道,所以效果往往比不上针刺那么迅速、快捷。但针刺也有一个缺陷,毕竟操作者没有长二郎神的天眼,无法透过皮肤看到疤痕组织的具体位置,只能够凭经验和手感去做,如果刚好那个疤痕组织藏匿的位置很隐蔽,那么就可能扎不到准确的位置上。所以临床上也会碰到一些“难治性网球肘”,也就是说,有些病人通过上面的针刺、按摩治疗后,仍然无法好转。这些病人可以采用微创手术。

现代的手术疗法,可以借助一个很小的摄像头,让手术者清楚地看到肱骨外上髁里面的精细结构,看得清楚,自然就可以“指哪打哪”,就像美军的精确导弹打击一样。不过精确打击的成本是很高的,这种微创手术的价格,比起针刺来要昂贵多了。幸好绝大部分的病人,并不需要这种精确打击。治疗的最快方法是打激素上面讲的都是解除压迫的方法。如果网球肘刚痛了没几天,那么这时候的疼痛就主要是炎症引起的,治疗的最快方法是:在肱骨外上髁疼痛的部位用注射器打一点儿地塞米松之类的激素药物。我知道很多人对激素这个词是“闻风丧胆”的,毕竟麦当劳里有激素,鸡肉里面有激素,吃的水果是用激素催大的,这些事情听多了,大家自然对激素这个词谈之色变。食物里的激素之所以会有副作用,是因为我们天天都得吃,吃得久了,积少成多,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那才会有事。

而治疗网球肘,注射进去的激素只是一丁点儿,而且一般只用个一两次,这样一来,那总共的激素用量,也是极其微小的。不过,虽然只有这么少的激素进去,却可以迅速地控制住肱骨外上髁里面的炎症,使疼痛迅速消失。但是这种方法对于解除压迫,却没有太大的作用。不想打针也可以,具体的做法嘛,只要想一想,如果你把脚扭伤了,脚踝那里肿起一大块时该怎么办就可以了。一般来说治疗起来也很容易:首先这个脚就不能再用了,得好好休息着,然后再贴点活血化淤的药膏,搞点活血化淤的中药来外洗,加速局部的血液循环,这样过上几天,一般就会好了。以炎症为“主要矛盾”的网球肘也可以参照着来进行。不过我觉得很多病人容易忽视的一点是:脚扭伤了他们肯定知道这脚得好好休息,尽量别去用它,而碰到网球肘这个病时,他们却想不到,在治疗期间,应当尽量避免用这只手臂来干活。比如原来你是用右手抱孩子的,那在治疗期间,你最好就别抱,要抱,也要注意换左手去抱,让右手好好休息一下。

这一点如果不加注意,那起效肯定就会很慢,效果也肯定很差。朱大夫掏心话既然网球肘是由于前臂肌肉收缩造成的软组织损伤,那么预防的办法也就很简单:避免前臂肌肉的过度操劳。如果是打网球的职业运动员,要靠这个挣口饭吃,那就没太好的办法预防了。但是对于一般的师奶,还是有办法的。比如以前你上街买菜购物,喜欢用手拎着一个大包走回家,那么现在请改变一下这个习惯,要么买个有背带的包,将一大袋“战利品”背在肩上,要么干脆就少买点回去。要是你洗衣服时习惯用手拧干,需要前臂使劲,那这个习惯也得尽量改改,现在的洗衣机都有脱水功能,何必自己操劳呢?还有抱孩子,婴儿抱一抱还无可厚非,毕竟也不重,可我看过不少师奶,孩子都已是二三十斤死沉死沉的了,还喜欢用手抱着,这完全是自讨苦吃,完全是挑战你的肱骨外上髁的极限其实何必要抱呢,用个婴儿车不更好吗?其他的还有很多很多,各位师奶们完全可以在“给前臂肌肉减轻负荷”这个指导方针下自由发挥,“为所欲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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