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口中说的证明就是陪他去参加宴会,这算什么,她从小到大都不知陪父亲参加了多少宴会,随即一口答应下来。
聂少庭带她去了附近的会所,化了点淡妆,头发高高地盘在脑后,他亲自去服装店挑选了白色的礼服,很普通的褶子裙,她穿上后,裙摆正好过膝,周围的褶子衬得人越发显得娇小。
洛言在镜子前转了两圈,问:“怎么样?”
聂少庭拄着手没有说话,似在思考。
“对了,你的那个宴会是什么类型的,私人聚会,还是谈公事?”
“都有。”他径直走过去,拔了她的发髻,黑发瞬间就垂了下来,像瀑布一样,密密地贴在背脊上。她回过身,正要说话,听到他的声音缓缓响起:“不错,像女人了。”
“这是什么话,我哪不像了?”
聂少庭看她,缓缓抬起手,朝她的脸上移来,她错愕了一下,有点慌张地往后退了几步,又被他扶住肩膀。
“别动。”他低声说。
又是这种语气,责备里带点宠溺的意味。她的脸自然红了,聂少庭轻笑:“你怎么这么爱动?”说着用手抚平了她一角的发丝,只是轻轻地触碰,不小心擦到了额角的皮肤,痒痒的,竟有种奇异的感觉在心里漫开来。他收回手,“你看,你的脸这么红。”
洛言看了眼镜子中的人,果然是两颊绯红,白色的裙子衬得肤色更加不自然,而身后的人一脸的得意,她深吸口气:“我的脸皮比较薄,不像有些人。”
聂少庭明显怔了一下,立刻止了笑意,“走吧。”
一直到车子在红灯处停下来,聂少庭还是不说话,也不看她,洛言有点无趣,总觉得他不会因为自己说他脸皮厚就不理人了,她试着找话题,纠结了一会儿,说:“你车里用的是什么香水?有点像草木香,又不全是。”
他偏过头看着她说:“TING系列第三套。”
“咦,你也用TING系列,看来真的很受欢迎。”
“怎么?”
“我爸爸那种从来不用香水的人都有两套放在卧室里,去年我生日的时候他还送了我一套,好像是一个叫Crystal的设计师调配的”,她顿了顿,“不对啊,她几年前就去世了,我记得就只有两套面世,你哪来的第三套?”
他似乎是叹了口气,缓缓地说:“Crystal是我母亲的英文名。”
洛言一怔,“对不起,我不知道她是你妈妈。”对于Crystal,她并不熟悉,只记得当年父亲的书桌上堆满了大大小小的报纸,都是报道Crystal自杀身亡的消息,众人对她死因的猜测简直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如果是这样的话,想必那时聂少庭一定过得很辛苦。
“没事,她已经去世两年了,再伤心都过去了,只不过有时候多想她就在我身边”,末了,对着她扯出一丝苦笑:“很傻,对吧?”
他的笑怎么看都让人觉得心里莫名的酸痛,她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话安慰他,只好说:“我想你妈妈一定会因为你感到开心的,你这么年轻,有作为,很多父母羡慕都来不及。”
他摇摇头,“太晚了,等我懂事的时候她都已经不认识我了,在这之前,我却是处处惹她生气。”
她从没有听过他用这样的语气说话,仿佛一个病入膏肓的人在知道自己生命濒危那一刻绝望的呻吟,心底不免涌起异样,她垂下眼睛,“我妈妈很早就去世了,那个时候我什么都不知道,只记得哥哥抱着我哭得很凶,我从来没有见他哭过,哪怕是被爸爸打了也不掉一滴眼泪。后来有同学笑我没有妈妈,哥哥还打了他,我才真的意识到妈妈再也回不来了。”
他有点惊诧,她竟然能这么平静地叙述,就好像在讲别人的故事,“那闻岚是?”
“我继母。”
他重新发动车子,终止了这个话题。他只知道洛子期唯一一次脾气失控就是在夏如风开了的玩笑后,夏如风当时就断了手,现在看来也难怪洛子期当时的表情狰狞得吓人。
宴会在私人别墅举办,夜晚渐凉,微风吹得路边的树木沙沙作响,划一整齐得如乐声。别墅坐落在郊区,周围大片的树木郁郁葱葱,枝藤交错,遮盖了房子的全貌,二楼的窗台爬满了绿叶,大片的绿色直入眼底,缠绕着似乎还要继续往上。大门看起来还算通达,两边设了栅栏,挤出了一条弯弯的小道,连着街道,却别有风味。
聂少庭没有开车进去,直接把车停在了路边,两人就着小道慢慢地走。洛言穿不惯高跟鞋,走得很慢,聂少庭似乎察觉到,不紧不慢地在前面带路,却始终跟她保持一臂的距离。两个服务生在门口迎客,礼貌地对两人笑笑,检查了请柬后,对聂少庭恭敬地喊了声“庭少爷”。
来得有些早,大厅里的人并不多,一眼望去,只是成群地聚在一起。
“少庭,这边。”
他循声望去,点点头,走了过去:“顾总,好久不见。”
“是啊,你父亲近日可好?”
两人握了手,又寒暄了一会儿,顾总道:“这位是?”
“洛小姐,我的女伴。”他看了她一眼,说:“顾总,顾氏集团的董事长。”
“你好,我叫洛言。”
“你好,听洛小姐的口音,是A市人?”
“我是,顾先生难道也是?”
“不,我可是在B市土生土长的,我爱人是A市人。”
“难怪您对A市的口音这么了解。”
“对了少庭,你周叔在书房等着呢?我们先过去,洛小姐一个人留在这儿没事吧。”
“没事没事,你们忙去吧,不用管我的。”
聂少庭说:“你要是无聊的话就去那边吃东西,别墅的主人是A市人,肯定有你爱吃的。”
“知道了。”她正准备转身,一声清脆的嗓音从不远处传来:“少庭哥!”
不少人都被这一声喊吸引地回过头去,一个年轻的女子从楼梯口一路蹦下来,她穿着蓬蓬裙,头发卷卷的,一跳一动,像个洋娃娃。一路跑向聂少庭,脚上踩的高跟鞋蹬蹬作响,让人觉得随时都能折断。最后,众人目光焦距下,她安全地站到聂少庭面前,拉着他的胳膊来回摇晃,“少庭哥,来了多久了,怎么都不来找我呢?”声音嗲得让所有人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聂少庭敲了敲她的额头:“周梦婷,快点恢复正常。”
“没意思,少庭哥,我爸爸在书房等着你呢,我们过去吧。”
“我们谈正事,你跟着干什么?”
“就要,我们都好久没见了,我有好多事要跟你说。”
“听话。”他俯下身在她耳边说:“你先去陪我的朋友,我忙完了就来找你。”
她眨巴着大眼睛,看了眼洛言,对他说:“好吧,那你快去。”
聂少庭走后,洛言觉得无聊,正好肚子饿了,就向服务生询问了餐厅的方向。餐厅的料理台很大,摆满了各种食物,果然有A市的特色菜,她随意挑了点食物,选了个最角落的沙发坐下,餐厅里大多是小孩儿,大屏幕里却播着跟宴会气氛完全不符的恐怖片,于是时不时发出尖叫声,她觉得太吵,起身欲离开,一道黑影遮住了视线。
周梦婷本来就很高,如今站在洛言面前更显得压迫感十足,她往旁边站了站,伸手撩了一下披散的卷发,直接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你好啊,我叫周梦婷。”
“你好,我叫洛言。”
“我知道,少庭哥跟我说了,他叫我好好陪你,他忙完了就来找我。”
“哦。”
“你和少庭哥很熟吗?”
“刚认识不久。”
“原来这样啊。”
洛言只觉得面前的女子虽然一直在笑,眼底却无半分笑意,那种笑容极不符合她的年龄,很有礼貌却不是出于真心,于是她没有了任何攀谈的念想。
“你要走了吗?不想我陪你?”周梦婷侧头,依然是明媚的笑容。
难道她有读心术不成,“不是,这里太闷了,我想出去透透气。”
“那好啊,我带你去,这里可是我家哦。”
话说到这个份上,洛言没有了拒绝的理由,起身说:“那走吧。”
周梦婷带她到了一处花园,和大厅明显有了距离,周围也安静了不少,洛言本就没有任何聊天的心思,商业宴会永远都是无聊的,早知道就不该答应聂少庭,逞一时之快。
“你和少庭哥到底是什么关系?”
她瞥了一眼,淡淡地说:“不是说了吗?才认识,普通朋友而已。”
“你骗小孩呢,少庭哥从来不会带女伴参加宴会的,况且还是个熟人的宴会。”周梦婷的语气有些强硬。
她有点生气,恐怕又是个暗恋聂少庭的女生,把她当成了假想敌,她同样用强硬的语气说:“那你和聂少庭又是什么关系?”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怎么就问我了,少庭哥怎么会看上你这样的女生。”
“你搞清楚一点,从头到尾都是你把关系强加到我和他身上的,事实是我们真是普通朋友。”
周梦婷被她的突然拔高的音量怔了一下,问:“真的?”
“不信就算了。”
周梦婷想了想,说:“既然你喜欢透气,就在这里吧,我进去了。”
洛言懒得理她,巴不得她快点离开。她独自在木椅上坐了一会儿,脱了高跟鞋,赤脚踩在草地上,这里的草估计是经常修剪的缘故,软软的,不扎脚,很是舒服。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从不远处的草丛里传出来,本来安静的花园里显得很突兀,洛言循着声音走过去,越走近,声音越发的清晰,竟还混合了男女的呻吟,她一瞬间脸红,手却不自觉地拨开了那一灌草木。果然,阴暗的灯光下,男女的肢体在草坪上蠕动,女人的背几乎****,整个身体都压在男人身上,她似乎是察觉到被打扰了,很不情愿地抬头,正对上了洛言的视线,浓妆已经化开,点点不均匀地残留在脸上,灯光照过来脸上一块暗,一块明,嘴角的口红像极了嗜血后的样子。还没等她开口,洛言就“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那女人穿起衣服,整了整头发,大概是被打扰的缘故,大声呵斥:“大晚上的,叫什么啊?”
“对不起。”她只想着快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宝贝儿,好了没有?”男人从地上起身,凑过来搂住了女人的脖子。
四目相对,那男人神情瞬间定格,嘴角微微抽搐,颤着蹦出一句:“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