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我头痛得厉害,一片昏昏沉沉中,周围都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我动了动手指,听见噼噼啪啪的声音,往身上摸了摸——果然,死神镰刀在炮击中化作碎片,嵌入我的躯体,因此,我幻化出来的肉身崩溃了,重新露出光秃秃的骨骼,我的骷髅原本面目。
真是讨厌,我不喜欢自己这幅骨骼支棱的样子,女孩子和色|狼最大的相同之处就在于他们都追求美貌,当一个女孩子在镜子前沾沾自喜地拎着裙摆旋转时,那种快乐与握着荣誉徽章不相上下,而假如全身骨骼外露,哪怕名声再高,给我的感觉就像一无所有。
其实当初义无反顾加入铁狱庭,有很大一个吸引我的要素就是,混到一定军衔以后,就不用再顶着一张骷髅脸满街跑了。听过那个变|态王后每天对着镜子自恋的故事吗?我才没那么神经病,如果有一天让我当上了王后,还貌美如花,那我还跟一面破镜子叫什么劲啊,直接一脚把它从墙上踹下,黑色高跟鞋的锥子跟一下一下踢它的镜面,台词不用别的,就说“你倒是说说看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是谁?说啊,快说啊?啊?”,敢提除了我以外的女人的名字我就一脚踩爆你!
突然有一抹小小的光晕亮起,照出我周围是石头砌成的竖井。原来是我手腕上始终牢牢扣着的黑色手镯又亮了起来,像牢笼里唯一的一盏希望小灯。同时它也打破了我短暂的胡思乱想,一下子从穿着黑蕾|丝裙蹬着黑高跟鞋涂着黑指甲油的美艳王后,栽回了竖井里无人知的嶙峋骨架的残酷现实。
——我叫芙拉,骷髅族,在铁狱庭行刑部任职,刚刚被人暗算,现在碎得丁零当啷地躺在井底里,还在毫无紧迫感地做白日梦,而此刻有人呼叫我,将我惊醒,意识到现实的冰冷无情,我的队友还在等我,我的任务完成遥遥无期。
“喂?”我有气无力地说,“你别着急行吗,已经让巴斯给你送钱去了,放心不会丢下你的。”
“芙拉,是我。”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哦,是你啊。”我一愣,挣扎着用臂骨支起身体,但骨架经过冲击和坠落已经非常脆弱,我的关节立刻脱臼,又重重倒在地上,乒乒乓乓。
“你那边怎么了?”他好像听到了声音,问道。
“没什么,执行任务呢。”我漫不经心地说,“找我有事?”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道:“没什么事,任务执行得如何?”
就算打死我也不想对他承认我现在的困境,我故作轻松地说:“挺好,还行。”
“受伤了吗?”
“没有啊。”这点小散架,站起来扭扭就好了。
他沉默片刻,再开口已经是肯定的语气:“你受伤了。”
“我说了没有,你又没来怎么知道我受了伤。”我提高音量别过头,“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哥哥现在九成九还活着,他狡猾得很,估计我们有的费神了。”
“【冥王】已经给所有的干员下达了通知,你先从城堡里出来,任务情况有新部署。”
简短的对话过后,黑色的手镯重新暗了下去,连带暗下去的还有这个小小的竖井。
是不是所有女孩子恋爱中的情况都像我一样呢?说实在的恋爱这种东西千变万化,每个人都有私人度身定制的一份,各自不同,有的人就可以手牵手行走在宁静的幽蓝色海岸边,有的人就可以在噪杂的市井中相濡以沫,有的人可以上一秒摔摔打打闹着分手下一秒又挂着泪痕拥抱在一起……但那都是别人的,我自己呢?
我叹了一口气,摸索着组装自己的骨架。突然我的手摸到了一团湿漉漉黏糊糊的东西。
我在|黑暗|中猛地抬起头,是的,不会错,那是一团身体组织。我的周围,都是这样散落的稀烂的残肢,软软的,还相当新鲜。之所以才发现,是因为,根本没有血腥味儿。
我抓在手里的那团肉突然抖了一下,随即好像有生命一样滚落在地上,尽管我看不清,但我可以敏锐的感觉到,周围那些散落的肉块逐渐朝一个点聚拢起来,仿佛蠕虫绞在一起。
此刻,我骨盆下面坐着的一个东西也动了起来,我向后一挪,那条好像是手臂的玩意儿嗖嗖消失在前方黑暗里。
黑暗里蠕动的声音持续了一会儿,有什么东西逐渐黏合了起来,混杂了骨骼重塑的声音。
我的震惊只持续了不到五秒,那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在我心底炸开,之前获得的那些信息的碎片在此刻完美地组合起来,链接成一个环环相扣的圆圈,细微之处仍有模糊,但我已经知道大致的走向。我看着这具肉身重组在我面前,心绪交错间,竟不禁感到有些怜悯。
“就知道你没这么容易死,书房上方设置的火炮并不是一击毙命的死亡机关,这个竖井应该是你准备用来丢弃政敌的尸体的吧,这次反而阴差阳错让你在自己身上派上用场了,胜利大逃亡啊,城主大人。”
半晌,城主的声音在离我不远处响起:“你和里昂,是什么关系?”
“原来你刚才听到了啊,都碎成肉饼了还有听觉吗?”我不咸不淡地东拉西扯,“我和你弟弟是什么关系,你觉得呢?”
“很奇怪,据我对他的了解,他不会喜欢你这种类型的女孩。”
我被噎了一下:“你怎么不问问你弟弟那种类型讨不讨我喜欢!”